影子在身后被拉长，倦鸟归巢，在天空中留下一点黑色的符号。

一路无话。

沉默伴随着脚步声洒下了一路的记号，今日顾念之心里有事，便不觉得这诡异的沉默令人尴尬。

至于宋濯，只要能站在顾念之旁边，他就已经十分满足了。只是今天顾念之的沉默与往常有些不一样，宋濯能明显感受到她周身低落的情绪。

她有心事。

少年十分笃定。

只是顾念之好像并不打算与他说，往常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此刻低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顾念之再一次察觉到对方偷看自己的动作时，她迅速的扭头捕捉到了宋濯偷偷摸摸的目光。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少年眼里一闪而逝的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顾念之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对方就是故意用这样的举动来引起自己对他的注意。唇瓣几番开合，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绪欲言又止。

“念念。”

“今天......”

二人同时开口，顾念之没有错过少年眸子里瞬间亮起来的光芒，像是一只终于被主人抚摸了脑袋的小狗，惹人怜爱，她那个想要和对方保持距离的决心不知觉的就动摇了一下。

又或者是因为那个妇女的举动给自己带来了极大的触动，这种满溢的情绪急需要有个人同自己一起分享，顾念之头一次生出了分享欲。

她斟酌着开口道，“今日，有个看起来十分困苦的妇人来铺子里捐了一文钱，其实她自己也很需要那一文钱，但她却没有丝毫的不舍，反而十分高兴。你说，为何身在水深火热中的往往是那些温良纯善的人？明明他们自己也身处于黑暗，却总还想着要替别人点一盏灯。”

听见顾念之的话，少年温和的表情里多了丝正色，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良知始终约束着自己，无论身在何种境地，都不愿轻易麻烦他人，也绝不做违背道义之事。但他们偏偏又比任何人都知道，在泥泞中挣扎的人有多期待别人能伸出手来拉他们一把。所以，他们不愿意麻烦别人，却愿意将手伸向别人。”

因为一颗赤子之心，因为强大的共情能力。

宋濯的这番话让顾念之不由得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话——钱会流向不缺钱的人，而苦难则会涌向不怕吃苦的人。

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一直觉得不适了，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难受的症结所在。

苦难不值得被歌颂，他们真正应该做的是，让那些不得不吃苦的人尽量少受些苦难。

就如同今日那个捐了一文钱的岚婶儿，她肉眼可见的受尽了生活的磋磨，但依旧饱含着对他人的关爱与善意。

看似坚韧乐观，是所有人的楷模。

可顾念之却怎么都无法开口夸赞，她只希望对方能过得好一些。

就如同宋濯所说的那样，像岚婶儿这样的人，始终被自己的良知约束着，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她忽然开始担忧，自己成立的基金会，真的能帮助到那些真正需要的人，而不是被那些好吃懒做的人钻了空子吗？

若是如此，那她成立基金会的意义似乎就全然无用了。

顾念之是这样想的，也就这么对宋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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