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情绪全写在脸上，半点儿也不掩饰。

周时韫轻咳了两声，似乎是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声音中难得带了丝浅淡的笑意，

“明日辰时，我在码头等你。烦请顾老板将那两位随行人员也带上，顺便再为他们准备些药，许多人第一回坐船容易晕船，会有上吐下泻类似于风寒的症状。”

周时韫带来的人都是老水手了，他们的船上自然不会准备晕船的药，这两个随行的人也确实是顾念之这次会谈中才告诉他的，确实是个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马车里可有纸笔？”

听得周时韫问，顾念之连忙点头，并从马车里取出自己平日里常用的纸和笔来。

她雇了许伯作为自己的车夫之后，出钱将这辆马车买下来了，从铺子里回家的路上便会看看书，或者记些东西，是以，马车的暗格里是有准备纸笔的。

“我略懂些药理，只需按照这张方子抓好几贴药让他们随身带着便可。”

周时韫写字很快，转眼间一副药方就写好了，他将纸上残留的墨水吹干了之后才将药方递给顾念之。

药方上的字笔画流畅恣意，同他这个人一样，清冷中带着不动声色的疏离。

马车里只有桌上点了一盏灯，为了看清楚药方上的字，顾念之下意识的凑向了光源。

她身子倾过去的同时，身后半披散的墨发便也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扫去，轻轻地落在周时韫搭在膝盖的手背上。

周时韫僵住了。

手背上轻微的痒伴随着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气钻入肺腑，让他心跳乱了节奏，他没有说话，喉头轻轻滑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挪开，身体往后仰去，尽量与顾念之拉开距离。

然而，心中狂乱的鼓点却并没有因为他抽离的动作而平息，反而越发剧烈跳动起来。

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心跳。

只是，暗中的这一切兵荒马乱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顾念之并没有察觉周时韫那些克制的小动作。

她将药方粗略看完了之后就收了起来，顺势问他，

“周公子住在哪家客栈？我让福伯先送你去客栈。”

周时韫语速极快地将自己住的客栈名字报给顾念之，之后便偏过头去看马车外的景象，侧颜冷峻，看起来并不太想和顾念之继续说话。

察觉到对方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顾念之并没有介意，毕竟在她的了解中，周时韫本就该是这样的人，他先前的态度对自己来说实在是有几分古怪。

顾念之报了客栈名，让福伯先送周时韫过去。

之后，二人一路再无话。

甚至到了地方，顾念之出于礼貌向周时韫告别，对方都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还没回应顾念之的客套话便匆匆离开了。

月色下万籁俱寂。

马车的车轱辘声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听着马车渐渐远去的声音，周时韫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他伸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那处比之先前跳得更欢了，心跳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格外清晰，他实在是怕，怕在那车那方小小的空间里，顾念之也听到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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