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许不令打的额头冒冷汗的人,全天下估计都没几个。
黑影的声音很低沉,说过后便再无言语,闭上眼睛等死。
许不令觉得声音有点耳熟,稍微迟疑了片刻,把剑捡起来握在手上,在女人面前蹲下,抬手拉开蒙面的黑布。
女人明显想要挣扎,却再也提不起力气,露出脸颊后,目光显出了几分恳求:
“一人做事一人当,和我女儿无关,公子讲道义,杀我就够了。”
宁玉合看着孟花,稍微愣了下,却没有太过吃惊,毕竟江湖人隐于市井太过寻常。只是想起这个面容和善的老板娘还有个小闺女,心中不由一紧:
“孟花,怎么是你?”
孟花没有说话。
许不令眉头紧蹙,思索了下:“知道我讲道义,为什么要来杀我?和我有仇?”
孟花呼吸微弱:“我开始没想杀你,后来是打不过。不然,你们至少重伤一个。”
许不令对这句话并没有怀疑。方才他听到了陷阱的声响,铁线划过来的方向都是胸口后背,即便中了也相当于被砍一刀,死不了。真有杀心,把铁线对准脖子、小腿明显要更合适些,也更难躲闪。
不过无缘无故砍他一刀,显然也不值得原谅,这个解释明显不行。
“看方才的手段,你应该是鬼娘娘。已经隐姓埋名退了江湖,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为什么要出来作死?你女儿以后怎么办?”
宁玉合的娘亲便死在了唐家手中,知道失去亲人又多痛苦,在小店里吃饭,也着实羡慕孟花和女儿一起开店的小日子,此时想了想,插话道:
“令儿,算了吧,鬼娘娘是侠客,杀的都是贪官污吏……”
许不令抬手制止,轻声道: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我所行之事自认问心无愧,凭什么要被侠客杀,更何况我是肃王世子,你对我动刀,要诛九族的。”
孟花沉默了下,望着许不令:“我相公和打鹰楼扯上了关系,执迷不悟,你饶他一命,我欠你个人情,下辈子还你。”
许不令听见这话,稍微明白了缘由,想了想: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拦着你相公送死?”
“他不知道我身份,我也不想他知道,现在的日子不容易……我已经退江湖了,不想再踏进去,也不想丫头知道她娘杀过人……我曾经杀了不少贪官,知道他们藏银子的地方……”
“你觉得我要银子有用?”
“……”
孟花沉默了下来,迟疑许久,才轻声道:
“爹娘都死了,丫头就没人照顾了……”
宁玉合抿了抿嘴,轻轻推了下许不令的肩膀:“我们没事即可,得饶人处且饶人……”
许不令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善人,今天敢拿刀指我的人,明天肯定敢要我的命,后天就敢杀我全家,所以对我动刀的人全死了。你没杀心,你相公敢动手肯定有,你把你相公设伏的事儿告诉我,我讲道义,让你们活一个,你自己选。”
“令儿!”
宁玉合显然有点生气了,抬手推了许不令一下。
孟花没有任何的迟疑:“让他活吧,公子吓吓他,别让他闯江湖了,他走不了这条路,他本性不坏的。”
许不令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小瓶子,倒出了一颗药丸:
“这是锁龙蛊,短时间能让你伤势恢复,但一年后就会毒发身亡,你吃了,我放了你相公,让你们一家三口多团聚一段时间。”
孟花吸了几口气,用力抬起手,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多谢公子大恩。”
“你相公用什么兵器?”
“环首刀,刀长三尺六。藏在长兴仓第二栋房子的屋脊上。”
许不令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下石拱桥,想了想,回头说了一句:
“相公不听话,打一顿就好,总比家破人亡强,你好自为之。”
宁玉合有些于心不忍,却无可奈何,只得跟着许不令离开了。
夜雨依旧,石桥上安静了下来。
躺在地上的人影咳嗽了几声,许久后,慢慢的爬起来,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想了想,又丢进了河水之中,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