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搬了一条椅子放在檐下,沈鸿已经走了两趟来回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沈鸿在檐下看了一眼天空:“晚间雨,第二日会很清爽。”
林飘笑了笑,傍晚下雨都被他说得像为他而来的吉兆一样。
“你再教我下会棋,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好。”
上京夜雨,沈鸿有了借口逗留在林飘的院子里,在他屋子中,听着夜雨敲打屋檐,水声潺潺流淌,二皇子也被困在了首辅府上。
白若先看着外面的雨渐渐有些落大了:“殿下待雨小些再离去吧,再下一局。”
楚誉微微点头,两人随意盘坐在蒲团上,衣袂铺散开,对坐在一方棋盘两边。
白若先将棋盘上的白棋一颗颗捡了起来,楚誉也将黑棋收敛,然后在空白的棋盘下,又是一局新的轮回。
“棋如人生,殿下的棋有些过躁了,棋子应该稳妥。”
白若先落下一子,淡淡然道:“棋要下活,人要用死。”
他话音落下,两人便不再说话,淡然的继续这这一棋局,楚誉知道白若先在说谁。
他在说沈鸿。
白若先继续下着棋,神态如同在参悟机锋一般,不动如山。
他知道太子听不进去,但他是辅佐太子的人,该说的话他得说,该提点的也都得提点,至于太子如何决断,他无法左右。
沈鸿此子,是大才,但就如同绝世名驹,如果不能驯服得死心塌地,那就得慎重驱使。
沈鸿看着温和无害,智谋双绝,他的计谋也都是阳谋,只要是和他同阵营的人,永远不会被他损害到分毫利益,就这一点,就足够沈鸿立于不败之地。
但沈鸿的心,却有半颗是狼子野心,他在县府时和韩修温朔结交,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畏惧有君子之风,但白若先却看见了一个别人都没认真看在眼里的点,沈鸿收服了温朔。
如今温家有小半个都在温朔两兄弟手里,堂堂洛都名门,被沈鸿无声无息的攥在手里压制和使用了,偏偏温朔还乐在其中。
他有好手段,有野心,还不畏惧高位者,他的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失礼,但他的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显然他不少一个会仰视他人感到畏惧的人。
一个县府秀才,就能有这样的心,如今他在上京,他有足够畏惧陛下和殿下吗?这件事大概只有沈鸿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够敬畏,就不够敬重,也不够尽忠。
“如今朝中大乱,韩修提出正本清源,在世家中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他也知道,这件事继续牵扯下去,对世家的影响只大不小,但他还是站了出来。”
太子点了点头:“韩修虽出身世家,但并不迂腐陈旧,也从不不一味包庇。”
两人说话点到为止,并不继续下去,这件事不是白若先第一次提前,也不是太子第一次领会白若先的意思。
楚誉抬眼看了白若先一眼,两人只下棋,不说话,最开始白若先还会直白的劝诫他,告知他韩修才是更好的人选,他虽表示谨听教诲,但后面还是会在‘权衡利弊’下继续扶持沈鸿,如今白若先已经不会再明着提那些话了。
白若先对沈鸿的态度十分谨慎,他说沈鸿十分有才华,但应该先打压他十年,然后再开始赏识他,救他于水火之中,那时候才是沈鸿最好用的时候。
但楚誉并不这样觉得,韩修虽好,却比不上沈鸿的势如破竹,韩修背后有韩家,沈鸿能依靠的却只有他,何况他有心想要平衡世家势力,若是得登得皇位之后一定是要压制世家的,这一步不提前布好,往后的路便不好走了,白若先出生寒门,走到现在步步谨慎,万事求一个稳妥,却不知道帝王御下,对有大才的下属本就不能一概而论,世上哪有满身才华却半点傲骨都没有的人?
沈鸿身有傲骨,却十分懂得权衡利弊,不会出什么错漏,若是他往后定不住心了,那么他帮他权衡,帮他了断,这一点比世家出身的好,处在这个位置上要帮他做许多事,若是往后有了什么问题,处理起来无须顾首顾尾,牵连众多。
但白若先是凌家的赘婿,依靠在凌家身上才有今天的成就,但也不能否认他是一个有着惊人才能的人,他犹如太子家奴,虽然有些指点并不是太子想听的,但太子依然对他十分恭敬。
夜雨下得有些久,太子便在这边待了许久,两人将上京中的许多事都讨论了一遍,但他们最忧心的还是向家。
“如今向家在外面,这一去放虎归山,但却是不得不用他们的时候,以后想要他们再交出兵权可就难了。”
太子对此事却并不是很担心:“若是他们有了狼子野心,不用我们出手,父皇便会容不下他们,天下人也容不下他们。”
他们不闹事,就慢慢斗着,他们要是想起事,那么这个为君除忧,清君侧的大旗他们也能拿起来,终归是随机应变,总有应对的办法。
夜深了,别人在商议天下大事,林飘在和沈鸿下五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