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东西彻底从竹筒里倒出来,顾成卉的血液便好像已经燃烧了起来似的。
没错,就是这个声音——哗啦哗啦地,响得很。小的时候,每天早上跟爸妈一块儿吃早餐的时候,饭桌上总少不了这个声音。有的时候爸爸将报纸来回打开、折上,还会将报纸一角扫进她的豆浆里……
就像当年爸爸的动作一样,顾成卉呆呆地打开了面前灰扑扑的这份京华晚报。
说是一份,可是也只剩下社会版、国际版和一份副刊了。报纸薄软的纸质不知被摩挲了多少年的时间,许多地方的铅字都早已模糊不清,只剩了一团黑灰似的东西,留下不少脏脏的指纹。还有的地方已经破了,又被人十分小心地倒上了浆糊,反倒更看不清了。
最醒目的,无疑就是第一版的四个红色行书繁体大字:京华晚报。
也难怪沈晏安能一眼就认出来……顾成卉轻轻地摸了摸久别重逢的简体宋字,看了看指尖。时间过去太久了,发黄的报纸已经不掉铅墨了。
“……你认识这些纸?”虽然是个问句,可是沈晏安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顾成卉不想瞒着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埋头读起了报。——在前世都好久没有看过报纸了,不想竟然在古代看起来了……顾成卉动作轻柔地翻过了报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只有小聪明的人,竟能够做出那许多事。
一篇名叫《传销骗局的前世今生》的文章,几乎占走了一个版面。国际版上,却又是沸沸扬扬的一通儿报道,尽是有关恐怖袭击和激进宗教的。边角里。还有不少读者来函,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看来,那匪首捡到了报纸以后,不知怎么学会了看简体字,这才干下了一系列的事来。明明不是什么好事,可顾成卉瞧着瞧着,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眼睛里逐渐泛起了叫她看不清东西的泪。
她生怕眼泪滴到报纸上,忙珍而重之地将报纸放在了一旁,自己抹了抹眼角。
再一抬头,沈晏安漆黑的眸子,正静静地望着她。在他深潭一般的眼睛里,顾成卉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苍白的自己——他抬起手,用干燥温暖的指肚,轻轻抹掉了她脸上的一颗眼泪,低声道:“病了的时候不要哭。”
顾成卉噗嗤一笑。她斟酌了一会儿。笑着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沈晏安是当天下午走的。他走的时候,顾成卉已经被他哄睡着了好一会儿了,因此一点儿都没发觉。直到忍冬又来叫她起床用饭喝药的时候,顾成卉才意识到屋子里有些空荡荡的。
虽然没有什么胃口,可顾成卉还是将那一小碟切好的秋桃全吃了。
这具身体也是有些弱——这一病,顾成卉在床上躺了足有六七天。这才算是慢慢好了。沈晏安陪了顾成卉半天工夫的事,大概是顾老爷和丫鬟们防得严,因此一直到顾成卉出了院子。竟都没有听到一丝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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