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栅栏还有三尺远,季英英停了下来。她看了眼五个婢女。发髻上都只剩下一两根银簪子绾发。想必进来时都被搜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也苦笑起来。为了方便行动,她换了胡服,梳了最简单的道髻,插的也是根不起眼的银簪。
离开杨家时,大太太给的一袋金豆子分了一把给绫儿,其它的都缝在了几个人的衣裳下摆里。如果取出来,难免不会引起这些兵的觊觎。被搜身就惨了。手摸到了靴子里藏着的小刀,季英英有点心安。
几位婢女耳朵上都还戴着银耳塞子。玉兰戴着的一对米粒大的金耳塞也没有被取走。世人都以女人穿耳为习惯。只要不是特别值钱,都没有拿走。季英英取下了自己戴的两枚南珠耳环。滚圆的珠身,在夜色里泛着迷人的珠光。
但愿……她捏在掌心,鼓起了勇气。
“军爷!军爷!”她小声地喊道。
士兵疑惑地回过头,看到一双黑乌乌的眼睛望着自己。他禁不住乐了。益州府的小娘子够泼辣。他去逮了两个,像护崽的母鸡,扑扇着翅膀乱蹦。扔进这里关着了,又老实胆小起来。敢靠近栅栏坐着的没几个。这个胆子够大,竟然还敢叫他。
他来了兴趣:“叫我?”
季英英又往前挪了一尺,摊开了手:“我只有这对珍珠耳环了,是上等的南珠,送你。”
“送给我?”大军将说过,抓来的人不准逃走一个,不准让她们轻易寻死。否则军法从事。士兵反而警惕起来,离栅栏又远了一步。
季英英直接将耳环扔到了他脚边,哀求道:“不求别的,只求军爷告诉我,家里的嬷嬷下人们都关在哪儿。我母亲哥哥都过世了,不晓得军中有没有遣人去给他们收殓。”
在回廊下面躲着,她的脸蹭得很脏,看不清容貌。一双眼睛黑得像化不开的墨,噙着一点泪,哀哀地望着他。
来的时候白王殿下就大军将就吩咐过,这些人都是要迁往南诏为奴的,不许随便杀人。这小娘子的母亲哥哥定是反抗惹怒了去的士兵吧。她只探听这点消息,告诉她也没关系。士兵心软了,他弯下腰假装擦拭着靴子,飞快地捡起了耳环,压低声音道:“四十岁以上的都不带走。等你们走了,就会放了他们。他们会给你的母亲哥哥收殓。”
她看了眼月亮的位置道:“两个时辰换一人值守。其他人都睡觉。玉兰排第一。”
玉兰眼睛亮了起来,谦卑地说道:“娘子放心。”
季英英挤出一丝勉励的笑容,蜷缩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四个婢女挨着她睡了。玉兰挺直了腰跽坐着。
南诏军围城之前,不知道太太和大哥大嫂是否也出城躲避了。不过,南诏只掳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只要任他们掠取财物,太太和大哥大嫂就算留在府中,也无恙的。
太太那性子,不晓得她能否忍下来。那晚牛副都督登门索锦。听陈嬷嬷说,太太怒极骂了他。厅堂的桌子都被牛副都督砍下一角来。大唐的三品武将,勒索了蜀锦,仍不免一战。不知他心中是否有愧。连他自己的女儿都要被强掳到南诏去。他会不会后悔没有和南诏直接决一死战?牛五娘身边有个武艺高强的婢女,她会半道上想办法逃走吧?
明明是她指使人害了自己,还能指望牛五娘帮着逃走吗?别傻了。
哦,赵修缘!季英英突然想笑,他是否想过,他与南诏勾结,也落得个掳去南诏为奴的下场?
杨静渊在哪儿呢?他有没有收到她的信?他会和东川军增援益州吗?如果自己路上没有逃走的机会,他会不会来南诏找她?
迷糊纷乱的想着事,季英英听到了玉兰叫醒春兰的声音。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有五个人要依靠着自己。如果真要被送走,得养足精神和体力……这一晚,季英英睡得甚是香甜,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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