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渊笑道:“我没有上次那么傻。穿着孝衣就闯进驿馆,当了回活靶子。这一次,我保证杀了你,也不会被人发现。”
他的笑容让幽暗的室内亮了起来。晟丰泽看着杨静渊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怔忡。他垂下了眼眸,轻声说道:“本王明天平安离开益州城,自会告诉你季英英的下落。你何不回杨家等着?本王还要向大唐天子呈交国书,死不得。”
杨静渊心神一颤,却见晟丰泽已绕开了剑尖,在榻上坐了,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记住你的话。”否则,他会让他走不到长安城。杨静渊掉头就从窗户跃了出去。
酒是上等的剑南烧春。入口辛辣。呛得晟丰泽咳嗽不停,黝黑的双眼浮起了淡淡的水光。可他只想让自己醉过去,醉到醒来时,已离开了益州城。
“母亲,我就说三郎会先到白鹭堂给您磕头请安。这回您信了吧?”
清脆熟悉的声音,震得杨静渊脑袋嗡嗡作响。他机械地抬头,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脸,脑中一片空白。
身穿粉色大袖衫,系着白色高腰长裙的季英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梳着他见过不知多少次的螺髻,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与光洁的前额。脸庞闪动着珍珠般的光泽,明媚动人。
“三郎。”季英英站在他眼前,笑着又喊了他一声。
梦里他不知道听她叫了多少回。杨静渊使劲眨了眨眼皮。他傻呼呼地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堂中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引来一片揶揄声:“哎哟,这是咱家最机灵不过的三郎?”
“瞧把三郎吓得!弟妹可得当心他找您算帐!”
“给钱给钱,我跟着三婶婶赌赢了。三叔先到的白鹭堂!”
杨石氏噗嗤笑了起来,抹了眼泪推了杨静渊一把:“傻小子!”
杨静渊被推得踉跄着往前两步,撞在了季英英身上。他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见她红着脸推开了自己,低声说道:“先用饭吧。全家人都在等你呢。”
杨静山哈哈大笑,招呼着众人入席。
见杨静渊目不转睛望着自己,季英英飞快地在他手背上狠拧了一把,扭身到了杨石氏身边扶她入了席。
“嘶!”杨静渊吸了口凉气,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
灯光璀璨,欢声笑语在夜色中飘荡。杨静渊与哥哥侄子们同席,一直呆愣着望着服侍着杨石氏的季英英,目不转睛。
“三郎,咱们一家人团聚,共饮此杯!”
杨静渊按住了大哥的手,坚决地摇头:“我不饮。”
“不行,这杯酒一定要喝!”杨静山和杨静岩促狭地缠着他,故意拦着他的视线。
终于杨静渊抢过两人的酒杯,一饮而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直接走了过去,匆匆说了句:“母亲,我明天再来请安。”
拉着季英英飞快地走了出去。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哈哈大笑:“母亲,且放弟妹回去吧。再不让他问个清楚明白,三郎要活活憋死去了。”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杨石氏眼中的泪涌了出来,喃喃说道:“他叫我母亲了呢。”
秋风甚凉,未吹散季英英脸上的娇羞。她低着头快步跟着杨静渊出了白鹭堂。见他停了下来,季英英想起进城时被百姓冲撞车轿,晟丰泽回轿后说好像见到了杨静渊。怕他误会,季英英呐呐地解释:“我在南诏假死。白王只能借去长安递表请罪之名,避开杜彦耳目,暗中送我回……”
身体撞进了他的怀里,杨静渊紧紧抱住了她:“晟丰泽说等他离开益州,就告诉我你的下落。我真怕他又哄我……找不回你,杀了他又有何用?”
他的声音已然哽咽。
他不会再误会她,也不会再吃晟丰泽的醋。他只要她平安回到他身边。
“三郎。我真的回来了。”季英英闭上了眼睛,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口。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也只说得这样一句。
她回来了。再也不会与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