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头蓬乱,擦在简片上,发出窣窣的碎响。
我清理了几片简牍上的积尘,抬眼瞟瞟前面,父亲和益皆神情专注,仔细地将残简上的麻绳换作皮条,慢慢编起。我复又低下头去,室中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似乎将一切心思都收纳在了木竹碰撞的清脆声音之中。
一晃过去了三日,陈国使者以关心公子樵伤势为名,一直待在杞国。期间,不出意料,他与宗伯等人来往频繁,还见了几次陈妫。
不过据我所知,益却没怎么见过陈使。因为陈使到达的第二日,守藏史来跟父亲说藏室中积累了许多残简,想请父亲遣人帮他整理。父亲一听,表现得很感兴趣,此后,他每每空闲下来,必定要叫上益和我随他一起修补简牍。
忽然,我听到父亲低低地笑了起来。诧然望去,只见他将一片宽宽的木牍拿着,看了又看,递给我:“姮可还记得此物?”
我接过来看。那牍片上画着一堆线条,有粗有细,歪歪扭扭,像是画,又更像是字。我惑然,这是什么?
“不记得了?”父亲看着我,脸上绽开笑容,缓缓地说:“当年你要习字,却不愿画沙盘,只日日来为父处摹牍。”
我恍然大悟,终于记起,这竟是当年我认字的杰作。那时,我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受过十几年教育的人,怎么能真和白丁小儿一样拿沙盘练字?我不干,死活只要拿笔,用牍片练。母亲拗我不过,于是这藏室就成了我常来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文字虽原始,字形字义也与后世差别很大,但有了以前知识的铺垫,我的习字速度还是算很快的,以至于母亲和父亲来检查时,常常吃惊不小。不过,我对书法的研究也始终有限得很,觪就说过,我的字乍一看还不错,但仔细观察就会觉得线条怪怪的……
我端详着牍片,不禁莞尔。以前的情景似在眼前浮现,心中不由地升起一阵柔和:“许多年过去,不想竟还在。”
父亲笑了笑,道:“那时存下了许多废牍,你母亲却总不肯丢掉,如今还能翻出许多。”
我微笑,抬眼,看到益正在对面看着我,神色深沉不辨。我的视线没有停留,看向案上的散简,伸手将几支拢到面前,继续整理。
陈国使者逗留几日,终于离开了杞国。
这期间还正值母亲丧中,杞国的接待没什么内容,除了父亲的亲自接见以外,饭食朴素,更没有乐歌佐宴。不过陈国似乎并不以为意,听寺人说,使者带来的礼品中,有陈君吊唁母亲离世和为父亲身体祈福而作的鼎。
“却是亏难了陈公,”丘也私下里语带鄙夷地评论道:“陈当年不过以比邻之国送媵,如今这般礼节,倒比卫国还哀痛几分。”
“陈国以补药贻公子樵,又以鬼方良驹赠公子益,竟无一物献于太子,何其无礼。”齐央更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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