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六子别具匠心的将铁器运用到农具之中,可谓是极有先见,新农具铲、锹等物的应用,挖出一道沟渠的时间已经是缩短了原来的七成。
区区三十里的棘阳渠动工,已经是对上林苑不算什么了。
泌阳铁矿到唐河的直道上,装的慢慢的铁矿石的大车正在向唐河左岸的铸造坊移动,而在唐河的另一侧,铺设向上林苑的直道正在缓慢的延伸着,一车车各乡邑青壮拉着的水泥正在缓缓的拉向上林苑各地的乡邑。
如皇六子所想,尚书府所在的这处上林苑中枢之地将来可能发展成一个媲美宛城……甚至超越宛城的城邑,韩悝自己已经是看到了影子。
韩悝看过去,如今一座座水泥垒砌的屋墙,将上林苑从往昔老氏族手中的“千亩祖坟”“百里亩产”变得生机勃勃。
即便是在晋魏氏……韩悝也是从未见过连大地都带着生机的村邑。
那头曾经虎踞中原的霸主似乎是有了日薄西山的趋势,魏武卒的名声还在,不过比起当年吴启时候的晋魏氏,已经是没落了。
虽说现在武国就韩悝看来,依旧是一棵枯木,但是在它的的树根旁边已经是有了一颗焕发新生的幼苗,这棵幼苗会是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的,但它需要时间,需要养分。
韩悝便是愿意将自己的时间留给这株幼苗,将自己的生命精力当作养分!
昔时的齐鲁之战,齐王对视过吴启,昔时的稷下学宫,齐王问汯祍佄,昔时的稷下学宫,齐王也是问过韩悝。
但凡举世贤才,不过是殊途同归而已……
“老……老师,殿下……下……来了……”
就是在韩悝站在高台上,思虑良久之时,身后弟子冯辞的声音响了起来。
韩悝拂了拂袖子,正襟危坐下,朝着冯辞道:“快快请来!”
不多时,便是看到了皇六子殿下的一声朗笑传来:“韩子,看来这个年关我是要先走了!”
韩悝早已经预料到,皇六子年关之前的确是要返回宛城一趟:“来年春上,冬雪消融,悝等候殿下归来!”
闻言,林玧琰也是拱拱手,不知为何,林玧琰并非是一个讲究礼数的人,子息学宫内学的那一套繁文缛节现在都不知道丢到那个犄角里去了,但是每一次面对韩悝,却是颇为讲究礼节。
果然是有一种精神力量叫做高山仰止啊!
林玧琰道:“这上林苑的武阳军一事交由了训军司马房德将军,若是需要人手,韩子尽管去找他!”
闻言,韩悝倒是一笑:“说到底,还是悝将殿下拉下水的,现在殿下如此礼待,悝实在是心中愧疚难安啊!”
“韩子这话就是说错了,并非是韩子将我拉下水的,是我将韩子拉下水的,不过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般做的,因为我总觉得,上林苑才是韩子的武国,才是武国的武国!”
这句话林玧琰说的虽然是十分拗口,但是韩悝却是知晓其中意思的,当下点了点头便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道:“殿下此番回宛城应该没什么差错,如今朝堂有公子信帮衬着,宗府有莒老将军应对着,只要殿下谨慎行事,应该能够好好地过个好年。”
林玧琰点了点头,随即对韩悝说道:“今日刚从铸造坊归来,那边大致样子已经是出来了,至于细节就交给了铸造坊司署箔锡,我已经嘱咐他了,韩子需要什么尽管向他开口必然不会懈怠……只是韩子,打算就是在这尚书府度过年关了么?”
闻言,韩悝提过放在火盆里的茶炉,对林玧琰道:“悝本是心性凉薄之人,追求功名利禄,自然是打算以国事为重。”
“韩子没有娶妻?!”林玧琰也是颇为好奇,看韩悝的年纪应该是差不多三十了,这对十五六岁就可以娶妻生子的时代来说,没有娶妻就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韩悝倒过一杯茶水,然后推到林玧琰的面前,道:“悝十八岁便是在卫国老家娶妻了,也育有一子,但悝……为搏一个出身,便是离家十余载求取功名,每岁年末便是差人送些钱粮回卫国老家,再得知父母安在、妻儿平安便是心中了无牵挂了。”
林玧琰接过茶水,只觉得有一点烫,当下晃荡了两下,也就没有端起来:“韩子也算是在武国落脚了,为何不派人将父母妻儿接过来,想来也是必定照顾好的。”
韩悝笑着回道:“悝已经是以身犯险,为何要祸及家人?”
闻言,林玧琰瞬间便是懂了,如今上林苑看似是百废俱兴,但是其主导者似尚书令韩悝、再如林玧琰自己,都是感觉如履薄冰,冰层下面正是那些如同巨鲨的老氏族,正在虎视眈眈着,如今有武帝、有莒劢这些人支持着,但是要陡生变故,相信一定会是引起灾祸的。
而林玧琰和韩悝首当其冲,必然是逃不了老氏族的攻讦,其中,林玧琰自己毕竟是有着皇族公子的身份,但是韩悝却是孑然一人而已,一旦老氏族发难,韩悝保住自己都难,更惶恐是家人了。
因此将家人安置在卫国老家,虽然是清贫了一点,但好歹性命无虞,这便是够了。
想到这儿,林玧琰也是道:“韩子,我也曾听过这么一句话,乃是【富贵险中求】,所以,要是想走到韩子心中富贵那一步,恐怕是要一路披荆斩棘而道路艰辛……但吾愿与君同往!”
闻言,韩悝也是视线凝在了林玧琰的脸上,举了举茶水的杯盏,道:“与君同行,慨而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