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隐怀抱手臂,像一个自我拥抱的姿势,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眼里玩味。
“我有路见不平决定救不救的权利,就像你可以决定先救哪一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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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蒸腾的热气熏开皮肤上每个毛孔,热水冲泡浸润过,疲乏轻了许多。
程隐洗过澡,穿着浴袍在沙发上坐下,客厅墙壁上悬挂的电视开着,主播念着稿子,她就伴着这个声音用毛巾擦拭湿发。
几十分钟前,和沈晏清的口角,以他只字不语离开收场。
无所谓。
反正不愉快的也够多了,不差这么点。
十几分钟,湿发擦得半干,程隐正要关了电视回房吹干净头发,摁遥控器的动作因主播念到的新闻顿住。
“嘉晟汇隆商厦,众所周知呢,这几年每到同一天就会亮起大厦外墙所有的光屏,从当天傍晚六点开始直至天亮,今年会不会……”
这是个本地频道,不怎么严肃的晚间节目。
程隐缓缓放下拿着遥控器的手,看了一会儿。
嘉晟,沈家的产业。
汇隆商厦,当初建买回来以及拓高楼层的事,都是沈晏清负责的,他现在的办公室也在那。
主播说话的时候,旁边配了那栋大厦的照片。
高,直,醒目。
她没怎么去过,不过那张大厦发光的照片,她曾经看过一次。
在国外这几年,有过忍不住搜索沈家消息的时候。
从搜索的消息里看到照片里这个发光的大厦,她出神了很久。
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了沈老太太去世的那个时候。
火化那一天,沈晏清把失去至亲的情绪发泄在她身上。
她哭完,一个人在外面晃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低沉,天黑得彻底。
九点,十点,商店关门。
十一点。
廖家门禁时间早,沈家同样,那一天大人都去丧礼会场守灵堂了,周婶几个又住得离大门稍偏。
黑漆漆的夜里她蹲在沈廖两家中间,哪边的门都没敲,抱着膝盖蜷成夜色下的一个团。
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沈家的门从里打开,沈晏清走出来,像是要去找什么。
匆匆走了几步注意到角落的她,步子猛地停下,眉头皱紧的结松开,两秒后又紧紧拧起。
他问她:“你蹲在这做什么。门就在旁边,你不会按铃么?”
她小声解释:“很晚了……”
被他打断。
“知道晚,就不应该这个时候才回来。”
青葱少年身量拔高得比同龄人快,更何况她蹲着,他就站在那儿垂着眸睨她。
黑漆漆一片静得很。脚底下稍微动一动,连磕碰到碎石碎沙的声响都能听得清楚。
她解释说:“怕吵到人。”
沈晏清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
他说:“你没看到我房间亮着灯?”
那一刻她抬头,视线相对,他飞快移开。
然后不耐烦让她进去。
她在沈家有房间,一年中在这住的时间不少。
他第一次下厨,煮了一碗面。
面煮得糊,味道也偏淡,然而他一点都没有自己手艺一般的自觉,端到她房里,撂下一句:“吃完。”扯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她干干净净吃没了才走人。
她因他在练功房那场骂,哭了好久好久。
面的味道淡,吃完嘴里就不剩什么感觉。
可是直到睡觉,直到睡醒,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久得好些年过去,还是记得那天晚上出来找她时,他的那句:
‘你没看到我房间亮着灯?’
记得太深。
所以当她在国外看到那张嘉晟汇隆商厦亮着灯的照片时,一刹那就想起了那个夜晚。
照片里的整个大厦,像一个通身发光的巨大灯塔,像他窗户亮着的灯。
对于沈晏清来说,是‘对不起’。
——也是‘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