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莲生反应过来,已同阿瑶出了小巷。
莲生踌躇道:“就这样去会不会太失礼了些?”
“那依你看,怎样去才不失礼呢?”阿瑶停下来回身笑吟吟地望住莲生,莲生的嘴唇几乎触到她的发丝。
“怎……怎么也先得洗……洗漱一番,这衫子也得换一换,一晚上都弄……褶……褶皱了。”莲生局促地后退一步,磕磕巴巴道。
“这样啊”,阿瑶背起双手,逼近一步,好笑道:“那需不需要焚香三日、斋戒九天?”。
“啊?”莲生有三分愣怔。
“走啦,呆子!”
一路随着阿瑶到了城外,光秃秃的树、枯黄与嫩绿交杂的野草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小河,正是莲生三人跟丢佘婆婆的地方。
眼见阿瑶直直地向着一棵树走去,莲生心下不安起来,那日佘婆婆就是在那棵树后消失的,难不成,佘婆婆就是阿瑶的娘亲?
莲生蓦地停住脚步,“阿瑶!”
“嗯?”阿瑶回过身来站定,询问地笑,“怎么了?”刚好停在那棵树旁边。
莲生心乱如麻,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瑶走回到他面前,笑笑,“脸色这么差,是走累了吧?翻过前面的那道小山坡就到啦!”
“阿瑶,你是说还在前面?”莲生欣喜若狂,一把抓住阿瑶的手急切道。
阿瑶抽出手帕为莲生拭一下汗,调皮地一笑,“真是对你不住,本来用轻功很省力,可我想同你走走,这样日后或许你想起我时也能更深刻些。”
莲生笑道:“不论用轻功还是走,我都会深刻,以后我们天天在一处,想不深刻都难。”
阿瑶拭汗的手顿一下,随即笑道:“这话也不错。”
翻过山坡后,莲生眼前一亮,栅栏围成的小院中只有一间小屋和一口水井,整个院落收拾得干净整洁,见惯了殿宇楼阁,猛地见着这样一座小院,莲生只觉满心喜爱,不觉快走几步先推开院门,阿遥笑一下,亦随着走进来。
阿瑶扶起歪在井边的吊桶,却见莲生在小屋门前正正衣冠,行礼道:“伯母,在下莲生,是阿瑶姑娘的好友,今日冒昧来访,失礼之处,还望伯母见谅。”
阿瑶在井边扶着摇橹笑弯了腰,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直起来,脸上还带着满满的笑意,走过来轻轻推开门,“进来吧!”
莲生一进门便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细看却是一个不大的木马,他扶正木马,“抱歉,刚刚……”却忍不住愣了,屋子里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木马,木马的上方悬挂着许多蝴蝶,做得都很精致,“阿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木马和蝴蝶?”
阿瑶越过他,“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我娘是族中圣女,一次外出采药时遇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是个大将军,是那种几乎没有败绩,败一下却会被要命的大将军。许是那日春光正好,蝴蝶飞得也正好,我娘动了恻隐之心,便救了他并悉心照料,直到他痊愈。在这期间,两人日久生情,私定了终身,我娘有身孕后,他说要回去禀告父母,要明媒正娶我娘进门,”她望着木马,眼中看不出情绪,“哪知这一去便杳无音讯,后来每到我生辰之日我娘便会刻一匹木马,编许多蝴蝶,我知道她是在想那个负心人,那个永远都等不回来的负心人,你看,她用她的一生去等去爱,换来的却只有这些木马和蝴蝶。”
“后来你有去找过你父亲么?”莲生轻声问。
阿瑶顿一下,摇摇头,“我不会去找他的,我娘活着的时候没有去找过他,她死了也不会想要我去找他。”阿瑶说的云淡风轻,莲生的心却像被人用手狠狠抓了一把,他有种想要抱住她的冲动,也确实这样做了。
当莲生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时,阿瑶眼中有瞬间的犹豫,却终究还是没有动,缓缓闭上眼。
“阿瑶,”莲生把头埋在阿瑶的颈侧,他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以后都有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便想这样对你说了。”
阿瑶睁开眼睛,“若是有一天,我变成老婆婆,不再这般年轻,只有满头的白发和一脸的褶皱,你也还是这般想么?”
莲生扳过她的身子,盯住她的眼睛,认真道:“那是自然,就让我们一起慢慢老去,等到你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而我也是一个老公公了,我们还能够相偎相依,看日出日落,与你白头偕老就是我最幸福的事。”
“白头偕老?”阿瑶眼中有憧憬,她抬手抚摸着莲生的面庞,柔声道:“从前我总是怕老去,怕看见青丝中的白发,如今……若能与你白头偕老,那该多好。”
“那你是愿意同我在一起了,对不对?”莲生捉住她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温柔。
阿瑶望着他,眼睛里是莲生满怀希冀的剪影,阿瑶嘴角含笑,轻点脚尖,闭上双眼吻住莲生的唇。
莲生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随着血液流遍全身,蝴蝶好似活过来一般绕着他们上下翩飞,又在瞬间变成了点点亮光和丝丝银线,那亮光变幻出五彩斑斓的色,与银线交错旋转着充斥了整间屋子,美到极致。
莲生有些眩晕,他用力的将她揽入怀中,他们拥吻着,阿瑶眼角滑下一颗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