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天没有蓝色,阳光似乎永远也射不穿云层,吝啬着不肯透进来一丝一毫,就连草木都郁结着一股肃杀之气。
玄宁头枕胳膊双目微闭地躺在回廊,几乎要睡着了,却听得“咚”的一声,光听这力道就已能知道来人身份。
玄宁睁开眼,习以为常地望着来人从回廊外的尽头一路碰到入口,踉跄地跌进来。
饕餮揉着额头忿忿道:“玄宁,你说你这一个回廊还弄什么破结界,干脆弄堵墙得了,我还能看见,省得来一回碰一回!”
玄宁道:“两万多年了你都记不住结界的入口,凭你这智商能混进四大凶兽的名列,也实属不易。”
“你开什么玩笑,智商那是梼杌的,我凭得可是能吃!”饕餮理直气壮得很。
玄宁窒一下,愣是没接上话。
饕餮笑道:“听得前两日王上同你切磋时终于败了?我才去灵山走了三四日,不想回来就听晓了这样的大新闻,真是过瘾!”
玄宁道:“哪有此事,父王考较我功夫,多亏得他手下留情我才不至于落败。”
饕餮嚷嚷道:“手下留情?妖界可都已传遍,王上跟你对战完脸色潮红地立那儿缓了好半天才能动身。大家都说你真不亏是‘妖界第一奇才’,啧啧啧,不过才堪堪两万余岁,便已如此了得!”
“方才你说去灵山,去做什么了?”玄宁笑笑,转了话题。
“说来这事儿也够缠人的。辖地有个两千多年道行的小妖不知何时偷偷溜去了人间,私配情郎也就罢了,还发水漫了人家的寺院,好巧不巧,漫得正是如来的道场。如来将她镇在塔下后,派了两个弟子来知会王上,王上自是雷霆大怒,说咱们妖界的人何时轮到他来管教?当即就将那俩弟子扣住,关在南园内,又叫我去与如来传话,让交出那小妖来换他的弟子。”
玄宁道:“去灵山来回也不过一日的功夫,想是如来避而不见才用了三四日?”
饕餮看玄宁一眼,闷声道:“不是,我没能上得灵山。”
“那是在山脚被他的弟子拦住了?”玄宁被勾起好奇心,饶有兴趣道。
此话正巧被来廊中寻玄宁的混沌听着,混沌冷笑一声:“被拦住是不错,不过拦他的可不是什么弟子,若不是二哥以为他被如来扣下让我去瞧瞧,没准儿这会儿他还迷路在灵山脚下呢。”
饕餮大丢面子,气急败坏道:“你不来寻我,我也能传完话找回来,我何时迷过路?不过是因着头一次去灵山,才会不小心迷那么一迷!”
玄宁兴致勃勃地观赏他俩唇枪舌剑地往来一回,待得双方偃旗息鼓后,笑眯眯地问混沌,“那你今日来是怕饕餮在我这里迷了路还是专程来瞧瞧我的?”
混沌面色微微一红,道:“当我很有闲工夫么,自是有事寻你。大哥说四大凶兽的名头让凡人闻而色变,不方便在人间行走,建议我们取个化名,今日来就是要你帮我取个名字。”
玄宁还未开口,饕餮已奇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儿,也值得你跑这么一趟。左右不过一个化名,你自个儿起一个不就完了?若实在想不出,找你饕哥哥我呀,饕哥哥我这儿的名字多得很。”
混沌脸似充血般的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微笑,“饕哥哥?你皮痒了是不是。”
饕餮缩了缩脖子,笑着躲一边了。
“我想到个好名字!”玄宁笑道。
混沌目光炽热地望着他。
“快说快说,卖什么关子!”饕餮忍不住催促。
“就叫‘无情’罢,父王曾说,天下之毒唯‘情’之一字,若是粘上,便大大不妙,远不得近不得,拿不起放不下,正如在自身安了软肋一般,终究是毒害无穷,叫‘无情’最好不过。”
混沌炙热的目光渐渐冷却下去,最后像寒潭一般幽深,波澜不惊地望着玄宁,“有劳五公子费心,混沌谢过。”
玄宁哈哈一笑,“怎得这样客气起来?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不过一个名字,你这样也太生分了吧。”
混沌暗叹一声,“这个呆子!”心情好了一些,想着自己方才的心思,不免又是一阵脸红。
饕餮凑到她面前细细瞅了瞅,“你今日可是不舒服?脸怎么红一阵白一阵的?”话音刚落,便见混沌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正是要发作的前兆,忙转了话题,“说起名字,方才我倒是替自己想了一个,就叫做‘石若云’!”
玄宁奇道:“怎么取这样奇怪的一个名字?”
饕餮自我满意地陶醉,“哪里奇怪了,这很符合我啊,连石头在我口中都像云一般绵软,这名字一听就是我饕餮!”
玄宁正欲开口,结界外却有小妖恭敬道:“五公子,王上请您前去议事。”
玄宁收了结界,“所为何事?”
“属下不知,只知大公子也被请了同去。”小妖低着头恭敬道。
玄宁沉吟不语。
饕餮不解道:“往日王上为避口舌之闲,大小之事向来都只找大公子商议,此次连玄宁也同去,不知是什么要紧事。”
混沌皱皱眉,“玄宁,你要提防大公子才是。”
玄宁怔一下,失笑道:“多虑了,大哥一向待我亲厚,况且我性子散漫,妖界皆知,大哥断不会因这样一件小事而心生芥蒂。”
混沌望着那张漫不经心的脸忍不住皱了眉,一种名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钻了出来,她真是很想一顿暴打把他打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