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因为他没有对她好?不是的,颜子真向来喜欢明朗欢快的关系,他那花花公子交际花一样的风格,以前、现在、将来她也只会无视。
颜子真想了半天,想不明白自己的心理,她只是知道,她和邓安,不一样了。是的,是她和邓安,不是她一个人,她无比清楚这一点。
莫琮曾经对她说:“颜子真,你知道吗,我真喜欢你这一股自信,你天生自然自信,却并不是盲目,不做作不矫情,不像有的人会给人厌烦和压迫感,只会让人觉得天然舒服,像土地里生出的庄稼一样。别人对你的恶意对你不是产生不了影响,可是那影响也很有限,只要你继续长在地里。”
莫琮没有,她从不曾拥有这样的自信,不,或许在工作上,她是有自信的。但是像颜子真这样的自然自信,其实也很少有人拥有。
最难得的是,她被打击得曾经想放弃一切,但当她拗腰起身,便立刻恢复天性。那样可爱的天性。
可是现在颜子真并不知道拿心里的这种感觉怎么办才好,这种……这种感觉,既奇妙又不安,既舒服又烦恼,问题是这还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说,她只有沉默。只能沉默。
过了几天,莫琮忙完一个采访,仍和她约了去医院探望老同学,两人照例和老同学嬉笑怒骂一番,老同学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到底年轻,恢复得快,心情也很好——保险公司和肇事司机的赔偿很顺利地在进行中。这有点得益于莫琮的人脉,当然颜子真也去找了她大舅舅帮忙。
老同学的父母也在病友的帮助下,在医院附近租了个短租房,准备等他出院后接他过去一直住到痊愈得差不多再回家,一是因为赔偿逐步及时到位,二是因为想趁离医院近方便复诊,将养得更好一点以免将来有后患,钱可以再赚,身体永远是本钱,趁年轻多养好恢复。莫琮和颜子真无比支持老同学父母的明智豁达。
有了短租房他们便可以买菜做饭炖汤,颜子真也就不用再天天跑医院了。她这个吃货就送了一套餐具和锅具过去。
同学的父母对颜子真和莫琮千恩万谢,两人都很不好意思,老同学比父母潇洒得多,一抱拳:“大恩不言谢,两位以后如果有事,只要一句话,我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咱就不说二话了。”
颜子真摸摸脸叹了口气:“我每天在家其实也没什么事,做几个菜而已,就有人闹着要来报恩,你这身价是不是太便宜了一点啊?”
莫琮说:“主要还是你的菜做得好吃,堪比什么琼浆玉液,那倒是不便宜,蛮贵的。”
颜子真作恍然状,逗得病房里来挂吊瓶的大眼睛小护士掩着嘴笑。颜子真笑嘻嘻对她说:“你得帮我澄清一下,这人真不是我男朋友,随便吃别人的菜就要报恩,下回有人给他满汉全席他得以身相许。太叫人不安了。”
老同学在她们俩的一唱一和之下做抱头鼠窜状,悻悻地说:“这还叫人活不活了。”
伊父母一声断喝:“别胡说!”
颜子真和莫琮憋着笑看着他,他投降:“我说错了我说错了。”然后叹气:“这简直是肯定的,除了我错了还能有谁错呢?”
整个病房的人都笑出来。
两人从医院出来,忽然觉得彼此都有些沉默,互相看看,异口同声:“有什么心事?”
莫琮默然,颜子真有些纠结。一时俱又沉默。
两人便在初春的街头慢慢并肩走。午后时分街上行人稀少,有风微微吹过来,树枝轻曳,淡淡的新生树叶清香绕在鼻侧,偶尔有不怕冷的少女绿衣黄裳带着轻淡脂香嘻笑而过。车声三三两两。
悠闲而安静。
颜子真和莫琮真正要好起来是莫琮那一场病后。莫琮交朋友很谨慎,但一旦认定是她的朋友,那就是两肋插刀型的。颜子真则比较随意,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也许家境好家教好生活顺利的人都有这样的性格:他们不吝于付出,就算付出后得不到回报也完全不以为意,因为他们的拥有非常丰盛。
不过颜子真大学时其实挺遭人恨的:她经济异常优裕,读书做事却皆散漫无度,考试嘛只在临考前抱抱佛脚,别人拼命争取的在乎的事情她从来一笑置之,虽然性格明朗大方,但中文系的学生大多都有一股清高傲气,有这么一个人在身旁,心气总有点不平,开始就总对她侧目。
直至大学后半期,大家渐渐成熟,也开始接触社会,慢慢心平气和,颜子真的朋友便越来越多,但届时和莫琮早已经成为好友。莫琮的好处在于,她清楚明白自己的性格缺点,努力修正,力不能逮时便能认真正视它,承认它,所以一开始她就不是侧目颜子真的那些人之一,而当颜子真付出真诚,她便毫不犹豫地认定了这个好朋友。
一对家境、经历、工作都大相径庭的好朋友,能经历这么多年仍然要好如初,两个人的性格都要非常包容和友爱才行。当然,既已走到现在,早已心有灵犀,为对方考虑根本是下意识的行为。
春风吹得人微醉,走了好久,颜子真也想了好久,才说:“莫琮,我好像,对邓安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