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父子就此离去,王锡琛再三相送道谢。
附近的人家听到动静都出来看,还有几家妇人送了吃食过来,下等军户家中多粗食,胜在一片心意十分淳朴,董老太太让卓妈妈都收下,并亲自向这些邻居们道谢。
看着这位从南京来的老夫人有礼又和蔼,气度却很是不一样,那些妇人们都有些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又有人去打量老夫人身边的小姑娘,只见那小姑娘干净俊秀仪态大方,便更是暗暗称奇,回去的路上都说:“南京城来的,的确不一样的……”
南京城来的猫也很不一样。
因此处来了生人,一群狗围到小院前狂叫,橘子听得烦了,冲上去挑了叫得最欢的一条哐哐一顿揍,那黄狗全然没想到会有这样凶悍的猫,竟直接跳上来就打它的脸,黄狗被吓得夹着尾巴嗷嗷哭嚎着跑回家去,其他的狗子也退远了些。
橘子就蹲在门口守着,来一个打一个,看谁还敢嘴欠。
陈家父子很细致,送来了不少日常所需之物。董老太太带着下人收拾住处,归整行李,王锡琛也从旁打下手,王者辅则悠闲地领着孙女,去看屋后的田地。
此一带的遣犯多由官府拨下田地,每人需耕种约十二亩,年纳粮六石以上。
王者辅也分到了十亩地,贞仪看着眼前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大片田地,不禁惊叹出声:“这些都是大父所种吗?”
“若全交由我来种,免不了也是一片草盛豆苗稀的盛景……”王者辅捋须笑着,朝着田中招了招手,贞仪这才看到,田中有一个弯腰劳作的人。
那人从田里出来,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赤脚男人,瘦小黢黑,驼背弓腰,发辫缠在脖子上,两边嘴角有着长长的狰狞疤痕,乍一看像是在笑,十分诡异可怖。
贞仪有些害怕,半藏在大父身后。
王者辅笑着告诉孙女:“这是季五,与我住在一处,平日里全是他帮我打理田地。”
季五朝着贞仪弓腰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烂牙,透着粗笨憨实。
贞仪虽还是怕,也向他点点头。
季五似乎知道贞仪怕他,再见贞仪时,总会避远一些。
贞仪后来知道,季五是个哑巴,被流放至此的犯人也分好几等,而季五是最下等的,他被赏给披甲人为奴数年,饱受折磨,之后才辗转为王者辅打理田地。
自幼寒窗苦读的文官没几个会种地的,指望他们开垦,莫说纳粮了,不将自己饿死已是奇事了。故而如王者辅这等文士,配给一名犯人帮忙打理田地也是常态。
季五很感激王者辅,也很看重这份差事,除了睡觉,他将全部的心思都花在田地上,午饭时也常常端着粗瓷碗,行走在田头驱赶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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