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宵,到东方发白,忽听见外边叩门声急,在外喊道:“花老大,我们打伙儿去罢。”花乘之开门出来,却是三四个同队的兵,正要开口,只见女儿木兰,改了男装,扎扮停当,抢出来说道:“我父亲年老,我顶替他去。”那些人看见笑道:“花老大,我们不晓得你有这般大儿子,好一个汉子!”花乘之见了这般光景,不好说得别话,只得含着泪道:“正是。”这些人道:“有那样好儿子,正该替你老人家当差,让他去一刀一枪,博得个官儿回来,你一家子就荣耀了。”木兰扯父进去,拜别了父母,只说得一声:“爹妈保重,好生照管弟妹,我去了。”背了包裹,拾了长枪,把手一摇,长扬的出门。花乘之只得忍着泪跟了,要送木兰到营中去。反是木兰严词厉色,催逼转来。那些邻里晓得了,多走来埋怨他父母道:“你这两个老人家,好没来由!把这个大女儿干这个道路,倘有些山高水低,如何是好。”还有那没志气的妇人私议道:“这大一个女儿,不思量去替他寻一个对头完娶,教他自往千万人队里,去拣可意的人儿快活,岂不是差的!”花乘之无奈,只做不听见,心上日夜忧煎。木兰出门之后,不上一年,乘之染成一病,竟呜呼哀哉了。其妻袁氏,拖着幼儿幼女,不能过活,只得改嫁同里一个姓魏的,这是后话。
今且说秦王同徐懋功,统兵与刘武周交战,已恢复了五六处郡县。正在柏壁关,秦叔宝与尉迟恭对垒,战了四五阵,不分胜负。宋金刚因尉迟恭胜不得秦叔宝,疑有私心,着人督战。尉迟恭懊恨,只得又下关来与叔宝战了百余合,杀个平手。秦王在阵前观看,甚爱惜叔宝,又舍不得尉迟。日色已暮,恐怕有失,秦王便叫呜金,二将各归本寨。秦叔宝杀得性起,那里肯休,便叫军士,去点火把,前去夜战。秦王止之,叔宝那里肯听。只听得刘阵里一声炮响,点得火把如同白昼。敬德在阵前大叫道:“快快出来厮杀!”叔宝听见笑道:“这羯奴到有同心。”快换了马匹,出阵前对敬德说道:“我今夜苦杀你不得,誓不回营。”敬德道:“我今夜苦不砍你的头颅,亦不还寨。”大家放出精神,各逞武艺,又战了百余合,那个肯输。敬德笑道:“惭愧,你我的手段已见,何足为意;你敢与我斗并力法么?”叔宝道:“何为并力法?”敬德道:“昔时孟贲夏育,能生拔牛角,伍子胥能举巨鼎,项羽力可拔山。我如今与你两个,明人不做暗事,使乖不足为奇。你先受我几鞭,我亦与你打几锏,以定强弱,此为并力法。”叔宝道:“你老大的人,说孩子家的耍话,牛是畜生,鼎是铁器,山是土堆,都是死的。人的皮肉,是父母的遗体,不要说死,就是不死,岂可毁伤?宁可一刀一枪,倘有不测,也可扬名于后世。这样作耍的事,我不依你。”敬德见说,想道:“这话也说得是。不要说这一鞭两锏打得死,就是打不死,也要做了一个残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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