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父,是宗祠里那个温和慈爱的老人。木叶心里莫名的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不觉问道:“三伯父去过江南?”
郭鏦摇头:“听说早年跟着祖父征战都是打吐蕃、平绛州,他去江南做什么!他是有旧故在南边……”
记忆中韦姑姑念念不忘的那个良人是大将军之子,家世甚好,比她大了六七岁,便是郭家这位伯父么?
郭鏦不曾注意到她的神色有异,仍旧嘀咕道:“我倒觉得,又湿又冷的最不好玩,积雪也没有,都没法在冬天捕鸟玩。”
木叶的思绪被他拉回,忍俊不禁,“成日里都是吃喝玩乐,父亲大人难道不逼着三哥哥读四书五经么?”
郭鏦吊儿郎当答道:“四书五经有什么好读的,我早背得了。”
木叶毫不怀疑他说的四书五经早就背得了,因为他玩世不恭的态度后面到底还是有着一种很儒雅很书卷的气息,让人觉得舒适。
二人用过早膳,木叶忽然问:“三哥哥今儿如何有空来瞧我?”
郭鏦的目光忽明忽暗,落在她身上似要穿透她一般,叫她莫名的不自在起来。她正以为郭鏦会答“我来瞧我妹妹岂需要什么理由”时,他却道:“是李淳叫我来看你的。”
木叶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背脊直发凉,后退了半步。她不知为何这样怕那人,连他的名字都叫她有些胆战心惊的。
强自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思维才重新回到身体里,道:“不可能,你何时同他走这样近了?”
郭鏦一直在盯着她的反应,见状笑起来:“怎么,你大约不知道我同他也是一起长大,从前一起在平康里斗鸡走马的。”
木叶摇摇头:“那是从前,人人都在变,有些人有些事恐怕已经回不去。”
郭鏦有些泄气,叹一声:“你说得对,有些人,有些事,已经回不去了。”
他缓缓自腰间摸出一封信来,递到她面前,“是谊,他有信给你。不过——看与不看,回与不回,皆在你自己。”
原来这才是郭鏦今天一早跑来同她闲聊的目的,是要先探一探她的意思,方才决定替他做这个信差。不强行丢给她算完成任务,也不逼问她如何处置,叫她心生感激。
木叶缓缓伸出手去,手指甫一接到那薄薄的信笺,却又似烫到了一般,不自觉地缩了手。她讶然看着自己的手指,自己也觉得好笑,伸手将那信笺稳稳拿了过来,三下两下展开。
李家的男子,无论哪个都有叫人恐惧的力量,却偏偏又有叫人不得不靠近的魅力。
待看到那苍劲又不失儒雅的字迹时,又不觉“呀”了一声。
郭鏦伸手来抢那信笺,笑道:“写了什么,叫你这样诧异。”
木叶将信笺递给他,一面道:“倒没写什么要紧的,只是这一手飞白体着实俊逸,我没料到。”
郭鏦展开信笺,上头只有寥寥数语:木槿谢去已久,银桂甫发,芬芳十里,似极汝家前庭者,复忆及汝。
复忆及汝。
只一个“复”字,却是无言地诉尽许许多多的缱绻心事,点出数年来不曾吐露的怀想与眷恋,意味绵长。
郭鏦一时竟怔住,陡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感怀来,恨不得面前的佳人是先认得他的才好。
“待午后我回了信,三哥再替我交予他,可好?”
郭鏦忽然回过神来,想起面前的女孩子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不觉暗笑自己想太多,笑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