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收成会减少大概三成啊!”
对农民来说,收成减少三成可不像商家那样赚少三分,历年十成的收成收上来,农夫们也要计米下锅,若是少收了三成,那绝对是一个可怕的荒年。
“七成的收成,再减去六成的税收,我们就只剩下一成的口粮——那是要饿死人的啊!”法信竭力抵制着张迈的这个命令。
一成的收成,就算唐民再怎么节省,最多也只够生活三个月,接下来的九个月几十剥树皮吃草根也挨不过去!而大昭寺的那些存粮,用来养军还能支持一段时间,如果平摊到所有唐民头上,那就是杯水车薪!
张迈听到了法信这句话以后却莞尔一笑:“六成税收?谁来收你这六成税收?”
法信一怔,多年来的思维惯势不但蒙蔽了胡沙加尔,也蒙蔽了他,让他的思维一时间竟转不过来。
张迈哈哈大笑:“以后这个地区的税率是谁定的?是我!定税权在我们手里,你怕个什么!”
法信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大笑自己方才的愚蠢。
是啊,驱逐了胡虏统治者以后,定税权就回到自己手上了,那还担心个什么呢!
大昭寺的和尚们行动了起来,发动所有唐民,抢割庄稼。种田是很辛苦很艰难的过程,而收割却在一日之间,在唐军还在进行那场大野战的时候,抢割就已经在疏勒城视力不及之处开始了,要组织农夫们打仗,那可得经过漫长的训练,要组织农夫们割稻田,那和命令他们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数万把镰刀一挥动起来,就像一阵风吹过,田野里的庄稼便成片成片地倒伏,等到其它地方抢割一空后,才轮到疏勒城外这一寺。
“天!唐寇在抢粮食了!”
数万农民仿佛在表演一般,他们在朝阳升起时开始挥舞镰刀,城头的军士奔去报告胡沙加尔,等胡沙加尔气急败坏地赶来时,那一寺麦田已经有一大半倒地了!
“这帮唐寇在干什么!”
作为这个地区的军政领袖,胡沙加尔对农时也有一定的了解,现在还不到收割的时候啊!
这里远在内陆,庄稼一年只一熟,而且熟得较晚。如果现在就收割的话,对整个大疏勒地区将会有重大的影响——不是胜负问题了,而是关乎十余万城市居民的生死问题!
消息在城内不胫而走,那些曾见过郑渭的商家使者,猛然间领悟到了郑渭当初提醒他们多积口粮的真意!
“这帮唐寇,好毒啊!”
“嘘——你还叫唐寇!”
所有人心里都紧了起来!是啊,现在已经不能再乱叫唐寇了——哪怕是在疏勒城内。
野战胜负一决,这个地区的主导权已经逐渐落到唐军手中,再加上粮食一旦被唐军控制,十几万人的命根子也就握在张迈手中了!
胡沙加尔迅速组织起三千骑兵,冒险从南门突出,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镰刀的速度已经让他没有考虑的时间了!
这三千骑兵是胡沙加尔的精锐,堵在西南面的两部胡营根本就挡不住他,三千骑兵突破了两部胡营之后,便分成三队准备进入田野逐杀农夫。
疏勒成西南方向是一片平川,一眼望去没有可以伏兵的地方,虽然已经可以望见有骑兵从唐军的大本营开来,但离这里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三千大可以冲到田间杀上一阵,然后再回城。
骑兵的灵动性这时终于发挥了出来,亲自领兵的胡沙加尔指着远处的农夫:“冲过去!宰了他们!”要冲散这些农夫,杀得他们怕,叫他们没法再提前收割。要三千骑兵将遍地的小麦运回去不能够,但至少也要阻止唐军将一束束的粮食带走。
三千骑兵分作三十队,分头向抢割的农民冲去,但那些农夫竟然丝毫也不惊恐,就在相隔不到二里时,最前面的几十匹马忽然栽倒——在农田的边缘,竟然有一条宽约八尺的沟壑!
可以种田的土地是柔软的,用锄头掘起来并不难,这条八尺沟壑也正是这三个晚上一万多名农夫在夜里悄悄掘出来的,沟壑不深,但下面却插了尖木,然后再铺上干草,马蹄一踏空就载了下去。
三千骑兵都吃了一惊,齐齐勒马,之前策马奔驰的威势也就全没了。
“有陷阱!”
惊呼声此起彼落,但胡沙加尔很快就发现沟壑并不是很宽,也不是很深,他下令:“纵马!跳过去!”八尺而已,刚才有几十骑栽倒是被干草迷惑了,现在既然已经发现,要阻挡骑兵的步伐,没那么容易!
马匹纵蹄一跳,果然跳了过去,这一跳之后自然还会有前冲的惯势,结果冲出了没几步又有几十骑栽倒——第二条沟壑!
这究竟还有几条沟壑啊!
胡沙加尔变了脸色,派人下马探查,一探之下才知道前面一共有三条沟壑,每条沟壑相距不过三丈,三条沟壑再过去的田土间,远望没发现什么,等到近看才看清到处都是坑,有大坑,有小坑,有的隔这三四尺,有的隔着一两丈,虽然小心一点可以避免陷入坑内,但那样的话骑兵就没法冲锋了。骑兵的速度一旦被限制住,就可能被唐军截在这里缠杀,胡沙加尔现在需要的是灵活的战斗,他可没和唐军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