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二月的时候,当郑渭收到了洛甫从高昌发回来的文书,整个眉头皱成了一团,郭汾这时身体已经大好了,精力十分充沛,半点也不像刚刚生产完孩子一个月的妇女,每天她都要花半天陪孩子,剩下的时间便都照看政务。
“沙州的粮价,已经升到了平时的两倍,伊州三倍半,高昌四倍,龟兹三倍,焉耆三倍半。”郑渭道:“粮商们出手很少,又限定每人每户每天只能买一次,现在市面上,买点口粮都要排队,几乎有价无货!”
“看来他们手里也没有很多存粮了。”郭汾来自底层,对民生疾苦知道得很深,但对于商业毕竟不够通达。
“哼!他们不是没粮,而是还在等粮价继续攀升!”郑渭冷笑一声,说:“龟兹、焉耆、高昌、伊州、沙州,五地所产余粮流入商贸的,多集中在龟兹、高昌——这时我境内丝路中段的两大重镇,这两个地方的粮商,我估摸着,应该有足够五十到六十万人吃半年的存粮。”
郭汾脸上现出极为惊骇的神色来:“有这么多!”
张毅在一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这么多吧。”
“有的。这几年我一直盯着他们,他们在寻常年景都只是应景地吐出一些维持生意,在丰收那一年更是只是将新粮进、陈粮出,就总数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有进没出!数年所积,足以达到这个数字——也许还不止!”
郑渭能够知道这个内幕,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郑家就是存粮大户!在高昌的那个仓库就积攒了足够五六万人半年用度的存谷!郑渭日常曾听郑济提起,说他家在粮米这一块占据了境内丝路中段约一成的份额,所以他也不必再找人明察暗访,直接就估测除了这个数字来。不过这一点,他就没透露了。
张毅一听愤然道:“这些奸商!若是他们肯抒国之困,那么咱们这个困境便不成困境了!”
郭汾也道:“高昌、龟兹是我们在天山南麓最靠近北庭的两座都市,我们这次从北庭的赋闲士兵也多在这两个地方就食,若这些商人能够深明大义,开仓平抑粮价……”
郑渭听到这里苦笑了起来:“夫人啊,他们等了三四年,等的就是今天啊,这么大的粮食存储,三四年间的搬运、以陈换新、谷仓防虫防火,所用的人力物力,已足够让每一斗粮食平添一倍成本了。如今正是出手的时候!过了今年,来年北庭的粮食肯定会有盈余,到时候粮价就会走低,若高昌、龟兹等地再来一个丰收,这些人就都得破产!这是身家性命所系,怎么可能为了大义而开仓平抑粮价?”
杨定国听得胡子一翘,道:“他们这不是发国难财么!”
“是的。”杨易道:“平时米贱金贵,他们就以低价收米,现在米贵金贱,便是他们收金的时候了。”
杨定国道:“贱收贵卖,这个道理我也懂得,不过赚钱也得有个度,现在国家有难,他们还做这样的事情,还有当这个国家是自己的国家吗?郑长史,你这就发一道命令,给他们一个公允的价格,让他们按照这个公允的价格开仓卖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