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敌猎的谋划正对耶律察割的胃口,他微一沉思,已有计较,当即传令,命耶律安抟回归主力部队,同时全军后撤二百里,以避石拔锋芒。
罨撒葛听到命令不敢违抗,却还是有些气恼,忍不住道:“为了兀欲小儿一败,就要我数万契丹将士后撤二百里,真是气煞人也!”
耶律敌猎却笑道:“若张迈真的用了虚南、实北的战略,那么我们后撤二百里算短的了。”
罨撒葛道:“那如果来的只是石拔呢?”
耶律敌猎笑道:“那我们还要再退五百里、一千里也行,结好陷阱,等着围猎大唐铁兽。”
罨撒葛这才转怒为喜,耶律察割道:“且让唐军得意几天吧。只是给陛下的战报,却该如何写?”
耶律敌猎道:“要吞并漠北,不是一两场战斗就可以成就的,我们还有时间等待。杨易没有现身之前,不宜过分渲染唐军威势,不但如此,还要堵截消息,否则随大军南征的漠北将士听到之后士气一定会大受影响。至于给陛下的战报,属下为详稳打算,认为不宜直接呈报。”
耶律察割一听,会心一笑道:“你是说,让镇州那边去说?”
耶律敌猎也笑道:“正是。萧驸马是陛下心腹,他派人说什么,几句话就可以了,而且详稳也不必在这个敌情尚未完全明晰的当口,承担太多的责任。”
耶律察割便不直接将永康王被俘的消息呈报耶律德光,而是一边封锁西线战败的消息,一边派人向镇州回报军情。
——————————————镇州,这个作为眼下漠北政治中心、控制着东西万里地方的城市,市井的繁荣程度却还远不如中原一个州城。
西北招讨使司府邸内,一个男人正喝着闷酒——那是被耶律德光名为委派、实为流放的耶律李胡。萧翰坐在耶律李胡的对面,端着马奶酒若有所思。
耶律李胡是耶律德光的亲弟弟,萧翰则是耶律德光的大舅子。在镇州,表面上耶律李胡是与萧翰共事,实际上则是萧翰负责监视耶律李胡,但关起们来,两人又是亲戚。这天一个侍从为耶律李胡斟酒时,马奶酒不小心洒到了地上,便被耶律李胡当场抓住脖子,浸入身边一个浴手盆中活活淹死。他作为一个失势者,深处软禁当中,竟然还仍旧如此跋扈。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萧翰也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连插手干预的神色都没露出半分——耶律李胡再怎么失势,但只要述律平一天不死,他皇太弟的身份便是铁打的。镇州的兵权萧翰看得极紧,但一个侍从的性命,却还不值得让萧翰为之与耶律李胡起冲突。
这时一个信使匆匆入内,在萧翰耳边耳语起来,萧翰一听,整个眉头便都皱了起来,耶律李胡于醉眼之中瞥见,冷冷道:“怎么,老二在南边栽跟头了?”
这时环马高地一战尚未见分晓,远在万里之外的漠北自然更不可能收到什么消息,萧翰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耶律李胡道:“老二带了那么多人去,现在应该刚刚进入套南吧,想必不会大败。你只是皱眉,恩,那多半是别的事情。听说西面有唐寇入侵,漠北是西线吃了败仗?”
萧翰眼睛一冷,挥退了信使,冷冷道:“没想到在这镇州城中,皇太弟的耳目依然如此灵敏。”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道:“本王虽然不再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但本王根基之深,又岂是老二能一夕尽除的,就算你,也只是暂时锁住我的手脚罢了。”
萧翰嘴角带着轻蔑,道:“根基深厚的,未必是皇太弟,怕是地皇后吧。”
这句话,直指耶律李胡是靠着地皇后述律平的羽翼才能如此嚣张,耶律李胡仿佛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怕一声将手中酒壶向萧翰砸了过来,萧翰挥手挡开,冷然道:“李胡!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就算要放肆,也别放肆到我头上!现在说好听些你还是奉命考察西北的皇太弟,说难听些,你就是归我该管的阶下囚。”
“就凭你!”耶律李胡骂道:“别以为族人都叫你一声国舅,你就真当自己多了不起了。说白了,你就是老二派来看我的一条狗!在我耶律氏天潢血脉面前,你就是一条狗!”
萧翰却不动怒,只是笑道:“就算我是一条狗,你现在也是被我盯着管着。我若真想对付你时,便找个名目,将你送到前线去,借石拔的手宰了你,你也奈何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