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竟似也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只用力的看着我,那目光,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得仿佛水中轻摆的柔纱。
却在这一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窒息。
我说道:“你别说了。”
我挣扎了一下,他的手还是紧紧的抓着我,这一次我咬着牙,几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从他的手中挣脱开了,后退了一步:“我,我不想听。”
他的手伸向我,仿佛还想要抓住我,而我已经踉跄着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狼狈得几乎要跌倒,对着他一直摇头:“不要……不要……”
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我看着他熟悉的身影矗立在门口,摇曳不定的烛光在他的身后晃动着,仿佛此刻我和他都难以平定的心潮,比任何一次海上的风浪还要狂暴,甚至已经让我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也许,感情,本来就分不出对错。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痛苦。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的后退,直到离开了那房间里透出的微弱的光线,陷入了周围最深,最重的漆黑里,然后转身走了。
……
这个夜晚,过得很漫长。
也许是因为从他的房间离开之后,在漆黑的夜色中昏昏沉沉的不知走了多久,从视线到呼吸,全都染上了那种深重的黑,回到我的房间之后,我甚至没有点灯,就这样合衣躺下了。
眼中的漆黑,在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中,慢慢的褪去,窗外透进了乳白色的晨光,和淡淡的凉意。
我就这样睁大了空洞的眼睛,一整夜。
怀里小小的身体蠕动起来,我听见了离儿黏腻的呢喃声,低头看她,只见她乱糟糟的额发下,那双眼睛慢慢的睁开,先是映着窗外的光,亮了起来,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对上我视线的那一刻,她惊了一下。
“娘?”
“嗯。”
“娘没睡吗?”
“……没有啊。”
她愣愣的看着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没有”,是没有睡,还是没有没睡,踌躇的还要问什么,我已经坐起身来,一边说道:“你今天不是还要去扬州吗?那就赶紧起来吧。”
她又是一愣:“娘,你答应我去扬州了?”
我笑了笑:“娘什么时候骗你了?”
她“哇”的笑了起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我原本坐着已经感觉头昏脑涨,这一刻她猛的扑上来,我再也只撑不住,一下子倒在了下去,后脑重重的撞在了床头。
“唔!”我痛得了一声。
离儿一见我这样,也给吓坏了,急忙撑起身来抱着我,又是惊恐又是抱歉的:“娘,娘你没事吧?痛不痛?”
我伸手揉了揉,只淡淡的笑了一下:“没事。”
她还心有余悸的看着我,我撑着床褥慢慢坐了起来,虽然撞那一下不过是痛了就算了,但因为一整夜没睡,昏沉的头脑才是最让我难受的,加上后脑那隐隐的痛楚,有些想要呕吐。
为了不让她愧疚,我忍着难受感,不动声色的微笑着下了床,然后回头看着她:“还不起吗?不起的话,他们的船可就不等你了哦。”
离儿还是很担心我,但看我微笑平静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大碍,这才放心的下了床,自己穿上衣服。听到我们屋子里的动静,外面服侍的侍女不一会儿也敲门进来了,送来了青盐热水和毛巾,我们两洗漱完毕,我又给她梳好了头,然后用过早饭。
时候差不多了,我便带着她走了出去。
一出内院的大门,就看见裴元修站在那小桥上。
仍旧是一身白衣,周围弥漫着还未退散的晨雾,氤氲着他那熟悉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也模糊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