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回,是他沉默了下来,而且沉默了很久,我几乎能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也许那只是外面一刻不停的江水在潺潺的流动着,而有一些时间,有一些往事,也就是这样慢慢的一去不回头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说道:“轻盈,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我看着他:“……”
“我跟你说——即使有一天,你看透了我,我也未必能看透你。”
“……”
我一阵怔忪。
这句话,好像江流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将我一下子扯了进去。
有一些很久之前的人,有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明明已经尘封不启,却在这句话之后,慢慢的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我想起这句话了。
那是当年,我还在姚映雪的身边做一个小小的,朝不保夕的‘侍’‘女’的时候,在那一次改变我命运的夜宴上,听到他短短数语就定下了贺家的未来,那个时候,即使他温润如‘玉’,被誉为德行出众,对我也是温柔体贴,但听完那些话之后,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泛起了寒意。
而那种惧怕,在他之后来探望我的时候,被他一眼就看透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对我说出了这句话。
即使有一天,你看透了我,我也未必能看透你。
我看透了他,他也未必能看透我。
突然之间说起这句话,让两个人都有些茫然,恍惚间面对的还是彼此,甚至也还记得那些鲜明的,曾经彼此温柔相待的岁月,可是岁月流淌,‘迷’雾散去,坐在面前的是他,却早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他了。
我笑了一下:“看透了又如何?看不透又如何?我还是那句话——”
“……”
“我从来,只是做我自己。”
“……”
他的眸子微微的一沉,然后说道:“那我,也做自己。”
“……”
“轻盈,你会跟着我回到金陵。”
“……”
“我还是会把你留在身边,不管你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
我平静的看着他,然后默默的笑了一下。
不出意外的回答。
这就是他,那样的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但我从来都知道,在这些面具的后面,有另一个他,那个他,有着‘春’风化雨,也有着雷霆万钧的手段,就像阿蓝说的——他像是一个仙人,却渡人去地狱。
我笑道:“好。”
说完这句话,我便站起身来,他伸手扶着椅子,像是也要站起来,却见我没有立刻离开这个房间,而是转身走到了他的书桌旁。
这里,摆着他的笔墨纸砚。
我直接拿起笔来,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句话,他远远的坐在那里没动,只是看着我写完,然后才站起身来,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那张纸便出了‘门’。
一走出去,才发现,谢烽和韩子桐都在他‘门’外不远的地方站着。
一看见我们出来,韩子桐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
我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径直往外走去,一直走到船头,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一两点微弱的星光,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船头上的风却很大,因为连日的战争,江上甚至也没有任何的渔民敢出来,曾经点亮长江的点点渔火,都已经熄灭了。
我站在船头,慢慢的抬起手来,指尖一松。
那张纸忽的一下,被凛冽的江风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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