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陆廷霄都踏月而来,乘月而返,漕帮软禁少帮主的厢房,对他来说如入无人之境,丁禹山对此气得牙齿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这两个人,明明可以轻而易举来去自如,却是一个日日在此看书喝茶赖饭就是不走,另一个夜夜亥时便作窗上客乐此不疲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原本自己因为漕帮目前的状况正焦头烂额,被二人这么一搅和,烦躁的情绪不翼而飞,眼见三日之期将近,心情竟慢慢的平缓镇定下来。
无论如何,二叔能给自己传递消息,便是已经有了后着,自己在这里心急如焚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凝神定气,准备即将到来的漕帮议事。
他这边满怀交集,屋内却十分宁静。
曹冰正双腿盘膝,闭目调息,已经一个时辰有余。
而沈融阳靠坐在窗边,手里看着一本《郡斋读书志》,一边看,不时轻咳几声,自黄山之战后,每逢天气变化,就留下这个毛病。
“你没事吧?”见他咳得愈发有些厉害,丁禹山站起身为他倒了杯茶水。
“无妨。”沈融阳摇摇头,但喉咙麻痒却无法遏止,咳了一声便停不下来,胸口竟有些烦闷,眉头微微拧起,白皙脸颊已是浮起一团血气,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些脆弱。
这真是独步天下的如意楼主么?眼前这个人,双腿无法行走,右手蜷握成拳捂唇低咳的模样,就像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却也就是这个人,曾经让楚家家主楚方南死在他的手中,又将问剑山庄付之一炬。
白衣胜雪,温良如玉,谦谦君子,明朗清举。丁禹山默默看着他,与这个人相比,自己从小生长在父辈的庇护之下,虽然没有成为纨绔子弟,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二十多年来,他又做了什么?
就在丁禹山长吁短叹之际,陆廷霄已经从窗外进来,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走到沈融阳身旁。
一只手抵住他的背,暖流自对方指尖缓缓传过来,随着血液在五脏六腑处流转,喉咙顿觉舒服许多,沈融阳示意对方不要再将内力输给自己,一边展眉道:“现如今廷霄兄作梁上君子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天台山附近有处温泉,对你的伤应该有所助益。”为他把完脉,陆廷霄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目光所及,见他头上盘髻的墨玉簪子歪了,便伸手一抽,满头乌发散落下来,披了满肩满背。
“这里有梳子么?”他将屋子扫了一眼,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朝丁禹山淡淡问道。
“你等等。”丁禹山愣了一下,匆匆跑到隔壁屋子拿了把木梳过来,看着黄衣人专心致志地梳着手中长发,觉得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古怪,再看沈融阳,却是任他摆弄,脸色如常,自在无碍,不由暗暗叹道果然非常人行非常事,两人武功天下无双,连行事也是一等一的诡异。
转眼间,陆廷霄已将手中乌发皆挽了个髻,再用那墨玉簪子固定住,他端详了几眼,脸上未现,眼中却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明日的头发,让我来打理。”
“好。”沈融阳微微一笑。除了早年三餐不继的日子,他的头发一直就是侍琴侍剑梳的,现在他们两人不在,每天早上自己光是折腾这把头发就废去了不少功夫,也还只是勉强能见人而已。
齐琼觉得自己已经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多年来丁鹏一直将耿清河视为左右手,即便自己也是结义四兄弟之一,丁鹏对他的信任也远不如耿清河。他自觉能力不弱,心中便由不忿积累至怨恨,时时想假若自己在丁鹏这位置上,定然比他经营得更加风生水起。
于是他开始在丁鹏的饮食里放一些平时看起来并没有毒性,反而对身体有益处的草药,长年累月下来,丁鹏的身体负荷到了无法承受的程度,便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下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耿清河也一起消失,他不费吹灰之力便除了两个最大的障碍,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丁禹山放荡已久,很少触及帮中事务,难以服众,江湖向来以实力为尊,一个毫无资历和能力的少帮主,是根本不会得到承认的。
放眼漕帮上下,能够成为下任帮主的,舍他其谁?
“三哥!”门被推开,四当家张简书走了进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半个时辰之后议事开始,您是否要先过去看看?”
齐琼颔首。“耿清河的下落还是没有消息么?”
张简书摇摇头。“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整个抚州城我们都快翻遍了,还是没有找着人,也许出城去了?”
“也罢,他一出了城也就回天乏力了,到时候我坐稳了帮主之位,就算他再出来也没有用。”齐琼站起身,掸掸衣服,带着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