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茫茫,丢几个人下去喂鱼简直轻而易举,而海上航行凶险重重,不见了几个人更是司空见惯、顺理成章……
所以丘神绩宁愿千万山水的跋涉,亦不愿置身于房俊的地盘……
此刻听到兵卒的话语,丘神绩如何听不出其中的埋怨?谁不想乘坐宽敞舒适的海船优哉游哉,反而要走一条艰难万倍的道路?
若是放在以往,有人这般态度,丘神绩老早便怒不可遏,可是眼下这些人乃是奉命押解他的官差,就算忌惮于他们丘家的权势未敢为难与他,可到底也是压制与他,只得笑道:“道路是难行了一些,不过尔等毋须担忧,家父早已行书各地驻军,每到一处皆会有人妥善安排,尔等只需将这一趟当做游玩即可,时间上或许耽搁了一些,但是只要到了地头,某自会有答谢奉上,必令尔等满意。”
那兵卒便讪讪道:“郎君说得哪里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既然郎君想要走这条路,吾等奉陪便是。”
刑部那帮官老爷都不管丘神绩走哪条路、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南海,他们这些小卒子哪里管得了?
总归便是如丘神绩所言那般,且将这次任务当做游玩也就罢了,好生相待与丘神绩,谅他也不敢违抗皇命半路逃跑,反正到了地头还有一笔可观的钱财可以拿到手……
“既然如此,那小的先去睡,郎君您也早早安歇吧。”
兵卒说完,打着哈欠反身回屋,继续睡觉去了……
丘神绩敛取面上笑容,背着手站在门前。
此去南海万里迢迢,之所以一路磨磨蹭蹭,倒不是丘神绩害怕南海恶劣的环境以及发配之后的折磨挫败,而是寄希望于远在长安的父亲能够打动陛下收回成命。
他才二十几岁,胸中尚有远大的报复,却不曾想居然被那房俊坑害,落得一个发配南海的下场……
昨日受到的家信之中,父亲已经言及走通了荆王的门路,并且串联了几位军方大佬一起向陛下求情。依着陛下素来皆对军中猛将优容有加的作风,几乎肯定必然会赦免自己的罪过。
就算是削职为民,只要不是背负着犯罪之身,他就能从容再起!
京中的父亲已然开始运作,或许自己渡江之后尚未离开江南,陛下的赦令便会快马送来……
想到这里,丘神绩心绪略略宽敞一些,饶有兴致的仰头看了看门前那一幢矗立在街上的石塔。
这是一座很少见的过街石塔,塔的下半部用块石垒砌,成四根石柱,顶部铺满条石,筑成一个框架形的台座,下面可以通行人马。塔座用两个相同的须弥座迭成,须弥座上为覆莲圆座和扁鼓形塔身。再上有十三圈圈带形浮雕,象征十三层天,上置**和圆形仰莲小座,轮上刻有“八宝“,其上便是塔顶。
石塔台座的东西两面横额上有相同的刻字,它横卧在小街中间,月华如水倾泻其上,很是有几分古朴的雅趣……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阵疲倦袭来,丘神绩打了哈欠,反身回屋,关好房门,回到榻上安然入睡。
迷迷糊糊之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
丘家以武起家,数代皆是战将,丘神绩更是耳聪目明身手矫健,即便是睡梦之中亦陡然惊醒,人还未清醒过来,右手便下意识的伸到褥子底下,握住了一柄匕首。
……
屋外,一个兵卒恰好起夜,睡得迷迷糊糊也懒得去茅厕,便在窗前暗影之处解开腰带,想要嘘嘘放水。
猛地觉得身后阴风阵阵,脖子上的汗毛“唰”的一下便竖起,兵卒心里一紧,愕然回头,便见到一群黑衣人自院墙上纷纷跳下,脚步轻盈犹如狸猫,脚步沙沙轻响,手里的横刀反射着莹白的月光,寒光四射!
这兵卒脑袋一懵,继而忽然大叫一声:“什么人……呃!”
一支弩箭携带着弓弦的崩响,猛地一下扎进他的咽喉,喊声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黑衣人显然并未发现躲在窗前暗影之中的兵卒,虽然一箭射杀,却依然打草惊蛇!
为首一人一撩横刀,闷声道:“杀!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便见到正门“砰”的一声被人从里边踹开,丘神绩宽阔魁梧的身形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嘶声吼道:“来人!有刺客!”
此行前往南海,虽然是因罪被发配,可是丘家却派出了十余人家将组成的卫队,一路维护丘神绩安全。丘神绩此刻所想乃是唤醒家将,眼前这伙黑衣人亦不过是二十人上下,自己这边十余人的家将加上十余个兵卒,尤其是自己武力绝伦一个顶仨,就算伤势未曾痊愈,亦未必便没有能力一战!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他这一声喊,一侧房里的家将们尽皆被惊醒,纷纷呼喝着冲出来,而面前这群黑衣人的反应却大出预料!前排的黑衣人并未第一时间冲上来尽快将自己杀掉,而是……纷纷蹲下?
继而,丘神绩目眦欲裂,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前排黑衣人堪堪矮下身子,正好露出身后黑衣人手里擎着的一排已然上弦的劲弩……
“嘣!”
未及丘神绩脚步移动,一声闷响传来,十余支弩箭几乎同时离弦,一瞬间穿越过月冷清辉的夜空,“噗噗噗”不分先后的钉在丘神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