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粗暴起来的时候是个棒槌,可若是细腻起来,也可以变成绣花针,逮着你的错处就狠狠的扎……
刘德威鼻子都快气歪了!
自己只记得这厮是个棒槌,却为何忘了这厮嘴皮子功夫亦是一等一,放眼朝堂可堪匹敌者寥寥无几?
当初可是就凭一张嘴,就断送了高季辅的吏部尚书之路……
刘德威知道,这棒槌今日是跟自己杠上了。
他本意是给房俊一个下马威,等到他要椅子,自己再顺势拿捏几句,然后给他。
却不曾想居然给自己弄出来这么一番长篇大论,直接将自己的想法戳开,显得自己毫无气量如同小人……就算自己是个小人,可这般被人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那也不爱听啊!
见识到了房俊嘴皮子的厉害,刘德威暗暗后悔,自己审案子就完了,何必掺和进房俊与丘行恭之间的恩怨?没见到身边这两位至始至终都是一副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一言不发?
“咳咳……是本官疏忽了,来人,给房侍郎看座。”
刘德威能屈能伸,果断服软。
他是真正意义上李二陛下的人,时刻抱紧皇帝的大腿,又怎会当真坑害房俊?
他也不敢,回头皇帝能敲死他……
椅子送上来,房俊也就作罢,只要别让人当软柿子捏就好了,又不是当真要给谁死磕。
看着房俊坐下,刘德威清了清嗓,道:“房俊,本官问询开始?”
房俊道:“请。”
“那好,本官按例问询,每一句话,一旁的书吏皆会记录下来,以供查阅,所以你要仔细斟酌好了再回答,明白么?”
房俊点头道:“明白,所以刘尚书快一些好么?咱们早问完早拉倒,吾家娘子炖了上品的燕窝等着本官回去呢。”
刘德威:“……”
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心底的暴躁,刘德威道:“甚好,若是你敢咆哮公堂,那就休怪本官将你打入大牢!而后禀明陛下,治你一个抗拒审案、心怀叵测之罪!”
房俊一番白眼,道:“磨磨唧唧,有完没完?时间等于生命,刘尚书这般磨磨唧唧没完没了,迟迟不入正题,本官是否可以怀疑刘尚书意欲将本官的生命靠尽,以此手段达到谋杀本官之目的?”
“噗!”
正老神在在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的孙伏伽,闻言顿时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刘德威差点气疯掉,一张脸气得比房俊还黑!
把你的生命靠尽,用这种方法杀死你?
这等混账话简直闻所未闻,亏你说得出口!
且不说这种方式能否达到目的,就算能,可是我特么年长你几十岁,最后你没事,还不得把我自己靠死了?
刘德威再次吸了口气,不理房俊的胡言乱语,语气严厉道:“接下来开始问询……房俊,你是否曾于扬州西津渡杀害丘神绩,并且藏尸于水师战船之上?”
大堂上瞬间一静。
虽然都知道房俊不会承认……就算人是他杀的也不会承认,可还是想要听听房俊如何说,毕竟这件事情差一点引起朝廷两支军队火并,使得朝堂之上波诡云翳,吸引了整个帝国的目光。
房俊坐在椅子上,面对三位三法司的主官,姿态放松神情悠闲,闻言略作思索,继而说道:“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这辈子都不能再杀人的,侯爵的爵位也不低了,年纪大了见了血还晕,就是领着一群家将耀武扬威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个样子,你也别吓唬我下大狱,本官进了监牢就跟回家一样,里边的游侠儿蟊贼本官几乎都认识,这些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本官超喜欢里边的!”
刘德威:“……”
孙伏伽:“……”
刘洎:“……”
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吏:“……”
嚣张!
前所未见的嚣张!
尤其这番话里头那种奇特的言语搭配方式所透露出来的浓郁的调侃味道,让人直接感受到那股子直冲云霄横霸四海的嚣张!
还特么年纪大了见了血就晕?
还特么就是领着一群家将耀武扬威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个样子?
还特么大狱里个个都是人才,个个说话都好听?
还特么超喜欢里边?
三位“三法司”的主官瞠目结舌,他们这辈子审案无数,见到过各式各样的人,却从未见过房俊这等轻描淡写之中就充满了浓浓嚣张气息的家伙!
一旁的书吏“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傻愣愣的问刘德威:“尚书,这句话……要不要记录?”
一般来说,无论是询问还是审讯,负责记录的书吏都会将言辞精简之后记入供词,否则若是按照原话记载不仅长篇累牍工作量骤增,以后查阅之时亦会因为通篇白话而显得有碍观瞻。
可是房俊这一番话,那书吏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要如何才能不损伤本意的情形下达到精简美化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