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书院已经是馆阁林立、房舍栉比,颇具兴盛之相。自山脚下山门处沿着山势次第而上,房舍楼宇大多因地制宜建于茂林乔木之中,此刻天上飘雪,树上的积雪尚未融化,迷迷蒙蒙倒好似天上仙阙,优美幽致。
三人顺着道路一直向上,沿途将各处馆阁楼宇视察一遍,更对宿舍仔细的查看。
待到返回值房的时候,许敬宗与褚遂良两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冷的天儿额头隐见汗渍。
沏上一壶茶,房俊呷着茶水便取笑道:“这可不行,太虚了。二位仕途有成、身家丰厚,家中美妾如云,若是动一动便气喘吁吁,难道就不怕那些个如狼似虎的美妾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
褚遂良老脸微红,有些羞恼:“越国公慎言,吾等皆乃朝廷命官,焉能这般言语粗俗,丢了朝廷体面?”
这人虽然追名逐利的心思比任何人都重,跪舔关陇贵族们亦是不留余地,可偏偏还希望保留文人的矜持,在人前端正严谨不苟言笑,处处以当世大儒自居。
许敬宗就比他要无耻得多,也透彻得多,早已经将所谓的颜面抛开,只认利益不拘礼法,闻言笑道:“老夫一生只为权、财二字,对于女色敬谢不敏,家中也只有一位老妻、两名妾室,倒是登善老弟老当益壮,尤喜二八佳人,府中妻妾如云美婢如雨,若是当真忙不过来,倒也不妨请二郎出出力,好歹大家亦是同僚一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登善”是褚遂良的字。
房俊便嘿嘿一笑,这个老货当真缺德,人家最烦什么他就偏要说什么,能戳得人心头火蹭蹭的冒。
果不其然,褚遂良顿时恼羞成怒,拍了拍面前的案几,红着脸瞪着眼道:“有辱斯文,成何体统!这等市井粗鄙之言偏要当做有趣,实在是丢尽朝廷官员之颜面!”
许敬宗便笑指着褚遂良,对房俊笑道:“老夫失言了,怕是戳到了登善老弟的肺管子,瞧瞧这就恼羞成怒了。”
褚遂良气得面红耳赤吹胡子瞪眼,却又拿许敬宗没辙。
这老货如今修炼得厚颜无耻,毫无文人之风骨,似乎已经参透了官场之上尔虞我诈、唾面自干之精髓,越来越得心应手,将自己压制得苦不堪言,再加上有房俊的支持,如今褚遂良在书院当中可谓举步维艰,虽然名义上可与房俊并驾齐驱,实际上不仅毫无实权,反而处处受制,过得还不如一个教谕顺心。
而作为关陇贵族们在书院当中的代言人,却又不能为关陇贵族争取利益,就连入学之名额都被房俊一手把持垄断,自然越来越让长孙无忌感到失望。
“若非是你蛊惑陛下,老夫又岂能沦为区区一介主簿?这书院的一砖一瓦都是老夫的心血,偏偏你横插一杠攫取了别人的努力成果,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
两人在值房内吵闹不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惊得旁边值房内的教育、官吏纷纷前来劝阻。
所幸这两人皆是老奸巨猾之辈,能吵吵绝对不动手,这才没有酿成书院的一桩丑闻。两人被众人劝开,许敬宗犹自跳脚怒骂,将自己心里因为被抢走“司业”官职从而沦为主簿而积攒的委屈一股脑的宣泄出来,褚遂良阴着脸发现自己不仅力气没有这厮大,连打嘴仗也不是对手,果断抽身出门,离开书院。
回到家中见到一片忙碌,家中下人正在准备送往各家的年礼,心中一动,命人准备了一份大礼,自己亲自带着去了赵国公府。
……
赵国公府的奴仆们再是如何眼睛长在头顶上,也不敢如冷落李巢、袁公瑜那般冷落褚遂良,毕竟这位不仅仅是自家家主的座上宾,更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赶紧接受年礼,然后将其请入大门,带去长孙无忌的书房。
“下官见过赵国公。”
褚遂良恭恭敬敬的鞠躬施礼。
长孙无忌脸上带着笑,温言道:“登善可是多时未曾登门了,不必拘礼,快快请坐。”
“多谢赵国公。”
褚遂良刚一坐下,便听得长孙无忌问道:“如今书院形势如何?”
“一些事务都已经步入正轨,不过因为过年的关系,关中、河东附近州县的学子都返乡过节,书院之中逗留的学子不过十之三四,诸般课业已经停止,待到年后方才恢复授课。”
褚遂良详细回答,然后说道:“下官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长孙无忌命人奉上香茶,奇道:“究竟何事?”
褚遂良道:“前两天房俊自江南返回,便让卫国公拿出一个章程,组织书院学子进行军训,而且是打算将整个书院的教学方式当中加入军事化管理,使得每一个学子都能够强健体魄,并且通晓军事知识,如今大抵奏疏已经呈递到陛下的案头,想必年后便会在书院当中施行开来。”
长孙无忌示意褚遂良饮茶,然后略微想了想,道:“令学子文武兼备、强健体魄,这乃是好事。当初跟随陛下的那些个儒生,哪一个不是下马可以治国,上马可以安邦?瞧瞧如今的世家子弟,一个个涂脂抹粉矫揉做作,是该杀一杀这种风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