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连忙上前施礼:“下官裴行俭、辛茂将,见过宋国公。”
萧瑀借着火光仔细一看,颔首道:“原来是二位郎中。”
他知道这两人皆是房俊的心腹,其中裴行俭更是被太子殿下征辟进入民部担任金部郎中,协助太子殿下在民部实施改革……
“非是老夫多事,只不过眼下长安震动,皇宫之内更是杯弓蛇影,二位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入宫。”
就算再是心腹,这等时候也没有资格入宫。
添什么乱呐?
房俊解释道:“今天这二位接受太子殿下之派遣,前往左屯卫稽查账目,结果未等账目审核完毕,便发生了账房失火之事,差点将他们二人也烧死在里头……这会儿是去殿下那边回禀事情的详细过程。”
“啊?!”
萧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这柴哲威疯了不成?左右不过是稽查账册,就算其中有一些猫腻,谁又能将他一个皇亲国戚如何?”
居然放火烧毁账册,以此掩盖账册之中的猫腻……
要么柴哲威吃错了药发了疯,要么就是账册之中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重大到连他这个世袭罔替的开国公都承担不起,不得不铤而走险,以这等近乎于疯狂的方式来掩盖一切……
房俊淡然道:“谁知道呢?不过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想必这会儿太子殿下已经担心得不行。”
“嗯。”
萧瑀当先而行,心说岂止是担心得不行?玄武门不仅仅是皇宫的北边门户,更有着那一段鲜血铸就的历史,别说是太子那个软性子了,就算是李二陛下今日坐镇太极宫,怕是也得吓得不轻……
一路由内侍引领着带来丽正殿,但见殿内已经灯火通明,一路行来整个东宫人影幢幢,到处都是顶盔贯甲的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护卫严密至极。路旁两侧的树影之中更是埋伏了无数弓手,这时候哪怕有一只飞鸟飞进来,都会瞬间被搅碎。
到了丽正殿门口,内侍入内通秉,须臾返回,请几人入内。
萧瑀在前,房俊略微落后半步,裴行俭、辛茂将则跟在两人身后,进了灯火通明的大殿。
进了殿内,便见到李思文、程处弼、屈突诠等东宫六率的领军校尉分列左右,太子李承乾则一身常服,坐在殿上,神情间倒还算镇定。
几人上前施礼,李承乾见到房俊前来,登时长长吁出口气,询问道:“外头形势如何?李将军只禀报说左屯卫营中有火光冲天而起,兵卒混乱,却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这等事情太过重大,没有他们区区一介六部郎中插话的资格……
听闻大抵是因为抵抗稽查故意纵火烧毁账册,李承乾固然难掩愤怒,却也终于稳定住心神,请萧瑀与房俊两人坐了,正欲询问如何处置此事,便见到有内侍入殿通秉,说是太子少师于志宁、京兆尹马周、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等官员已经来到东宫门口,请求觐见。
李承乾便命人将一众官员都带进殿内,尽皆赐座。
宫女奉上香茗之后,李承乾看着面前一众官员,询问道:“父皇御驾亲征,赋予孤监国之权。然孤经历尚浅、能力不足,未知此等事情应当如何予以处置,诸位何以教我?”
于志宁道:“左右屯卫乃是宿卫玄武门之军队,责任重大,不可有一丝一毫之懈怠。且不论左屯卫究竟为何失火,然其失火造成京畿之动荡,罪不可恕。应当即刻召其入宫,询问详情,再做定夺。”
他是北周太师于谨的曾孙,其祖上原本出自鲜卑贵族万纽于氏,孝文帝改革时,改汉姓为于,迁居河南洛阳,遂以河南为于氏郡望,为代北虏姓大族,世代为北魏高官。自于谨而始家族入关迁居长安,位列西魏八柱国,成为关陇集团顶级门阀。
然而其人却丝毫不以关陇贵族之利益所羁绊,不仅一心一意辅佐李二陛下,拜为太子少师之后更是不遗余力的教导太子李承乾,每每李承乾有悖逆之处,便严厉呵斥、尽心尽力。
眼下整个关陇贵族都在支持晋王李治争储,于志宁却依旧心志坚定的站在李承乾这一边,毫不动摇……
李道宗则补充道:“与此同时,当责令右屯卫、百骑司就近监视左屯卫军营,命其兵卒放下武器,不得擅自出营,否则当视为叛逆,定斩不饶!另外,殿下亦当行令各处城门严禁出入,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左屯卫不一定欲行不轨,但是局势发展千变万化,不可不防;其余人起先未必有谋逆之心,但一旦长安城乱起来,让那些人见到有机可乘,难保就不会生出不臣之心。
毕竟,皇帝御驾亲征不在长安,且关中兵力空虚,这些因素难免使得人心思动,不臣孳生……
萧瑀也颔首道:“正该如此,虽说左屯卫起火之因未必是心怀不轨,但此举引发整个京畿之动荡,眼下人心惶惶,殿下应当严厉申饬左屯卫,同时警告城内城外的军队,逾越雷池半步,唯有粉身碎骨之一途!至于柴哲威……即刻召之入宫,暂时解除统军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