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蹙眉道:“是谁这么大的能耐,能够联名如此之多的皇室诸王?”
李元嘉迟疑一下,道:“除了荆王之外,何人能够做到如此,何人又敢如此?”
他本不想说,唯恐房俊心中不忿去找荆王的麻烦,使得局面愈发不可控制。可事情涉及如此之多的皇室诸王,也不是谁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用心去查一查,不难发现荆王在其中串联。
只不过他了解房俊的性格,有些时候看似束手无策之局面,这厮往往不管不顾一通发飙,用这等方式去将局面撕开一个口子。
赶紧劝诫道:“千万别去找荆王的麻烦,串联皇室诸王固然有些僭越,可人家打得是维护平阳昭公主之子嗣的名义,即便是在陛下面前都说得通。你若贸然前去质问,人家拿这个理由搪塞你,半点毛病都没有。你要是心中不忿来硬的,会激起整个皇室的反弹,眼下陛下不在京中,谁也压制不住,要出大乱子的!”
这里有句话没说:是你们先要搞柴哲威,这虽然符合大唐律法,但是却并不符合官场规则。
房俊明白这个道理。
放在任何一个朝代,似这般毫无原由的去稽查一个部门的账目,都是致人于死地的做法。没有谁可以清如水、明如镜,就算主官可以做到两袖清风,底下的官员们也做不到。
千里做官只为财,或许不至于如此浅薄,可人在世间难免人情世故,不可能隔绝一切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狠了心想要查一查,大抵都会查出点毛病来。
世间或许也唯有海瑞那样一个奇葩,结果显而易见……
一般情况下,若是没有十分充足的证据或者必要,是不能对某一个部门实施这样突击的稽查的,民部、兵部忽然抽调人员对左屯卫施以稽查,这本就有些不公平。既然你们可以明目张胆的想要搞掉柴哲威,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下大力气保住他?
说白了,大家都不合规矩而已,若是不依不饶,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皇室之中大部分人即便明知道柴哲威有问题,否则不至于纵火烧毁账册——没有什么意外失火,就算当真是意外,也没人相信——可还是下决心在李元景的号召之下与太子一系硬钢,因为这本就是在维护皇室自己的利益,如果朝中往后都是如此,想搞谁就搞谁,那大家岂不是要整日里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所以规则之所以为规则,就是因为它维护了大部分人的利益。谁想要打破规则,就要面对大部分人的反弹。
事实证明,起码在眼下这个关头,李元嘉的选择是没错的,因为谁也承受不了皇室因不满柴哲威被搞掉而导致动荡的后果。
房俊叹了口气,举杯道:“听殿下之言语,此番的确是某鲁莽了一些,这杯酒敬殿下。”
李元嘉心中顿时一松,笑道:“二郎能听得进去就好。”
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这回轮到房俊执壶,将酒杯斟满,又举起来,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往某不大瞧得起殿下,心中愧疚,谨以此杯,表达歉意。”
李元嘉愈发高兴了,这个棒槌小舅子何曾在自己面前低过头?当即举杯,又一次饮尽。
房俊又斟酒……
李元嘉连忙以手覆住杯子,道:“本王酒量不济,可不敢这么喝……”
房俊却将他的手吧啦掉,执壶往杯中斟酒,不悦道:“这叫什么话?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郎舅以往可没有这般心平气和的坐一起好好喝几杯,今日难得这么一个机会,总不能三杯下肚就就此罢休吧?”
李元嘉苦着脸,只得任由他将酒杯斟满,然后举起捧杯,喝了下去。
刚刚将酒杯放在桌上,房俊便再次执壶斟酒……
李元嘉忙不迭道:“本王酒量比不得二郎,到此而止,可否?”
酒量再差也不至于这两杯就顶不住,可他素知房俊之酒量冠绝关中,等闲无人可与其一较高下,这么喝下去,自己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房俊却不容推脱,将他覆住酒杯的手再次打掉,一脸不爽道:“殿下可是瞧不起某?此地非是朝堂,你不是亲王,某亦不是臣下,咱们不论官职爵位,只论亲情交情。”
酒杯被斟满,李元嘉一脸愁苦。
这厮话已经说的明白,虽然接受了自己的解释,也认可了这个结果,但是心中却依然不爽。所以这会儿就只是小舅子跑到姐夫家中喝酒,若是不陪好了,那就别怪他发飙。
论起爵位官职,房俊若是无礼,那就有失体统。、
可小舅子跟姐夫喝酒,若是喝不爽的时候发脾气……即便是皇帝也管不得。
李元嘉苦着脸,不得不又喝了一杯。
这会儿心底着实后悔,若是王妃这在里好歹也能给自己挡一挡,这个棒槌固然横行无忌,可对于王妃还是非常尊敬的,结果先前王妃多喝了两杯,早早便回后宅睡着了。
就连侍者都给撵了出去,想要找个人去通风报信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