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之时,最忌穿越山间谷地,一旦被敌军侦知路线于半路设伏,往往就是全军覆灭至结局。高惠真乃是高句丽名将,焉能不知其中之凶险?只不过平壤城那边催促甚急,渊盖苏文更是连续快马将命令送来,令他加快速度务必赶在唐军抵达之前进驻安市城,所以高惠真也只能硬着头皮铤而走险。
只不过这一段山路让他如芒在背,每时每刻都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所以才下令让队伍咬着牙,走出山谷再扎营休整。
麾下兵将自然不敢违逆军令,都鼓足劲儿一直向前走。
只不过不敢违逆军令是一回事,能否拥有坚强的意志咬住牙则是另一回事,走了没几步,整个部队的队列愈发不成样子,兵卒们东倒西歪零零散散,抱怨之声四起,士气愈发低迷。
将校们便骑着马挥舞着马鞭,看到蹲在路边歇息的兵卒便冲上去一阵猛抽,兵卒们被抽的鬼哭狼嚎,赶紧起身继续前进。
直到未时,才见到前方连绵的山岭豁然一空,这段山谷终于到了尽头。
高惠真行军多年,作为高句丽的南部傉萨,常年与百济、新罗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当即命令斥候全部前出,侦查打雀谷周围之情况,一旦发现唐军之踪迹便要立即回报。
半个时辰之后,前头部队已经走出了打雀谷,面前是一块开阔的平地,沿着右边的山岭一直向着远方延伸,直抵安市城。左侧有一条大河滔滔流过,水声哗哗鸣响,水流湍急。
斥候相继回转,报告前方一切正常,未有异常情况发生。
高惠真这才长长吁了口气,指挥军队加快速度前进,尽早走出打雀谷,这地方两侧山高林密,中间道路蜿蜒,实在是兵书上所记载的设伏的最佳地点,万一唐军埋伏于两侧山岭之上却并未被己方斥候发现,那就是灭顶之灾。
所幸,一直未有唐军的蛛丝马迹传来。
看来唐军已经全部转向建安城,那边才是主战场……
高惠真放下心,只要军队出了打雀谷,谷口之前地势平坦开阔,虽然比较利于骑兵冲锋,但是七八万高句丽军队排成阵列,需要上万骑兵才能冲破阵列,否则一旦接战,就会被高句丽军队重重包围。
唐军纵然能够神兵天将发起攻击,也不可能在此地调动不那么多的骑兵。
唐军将领这些年南征北战,与突厥、薛延陀、吐谷浑、吐蕃、西域等各国交战,各个经验丰富,岂能犯下这等低级错误?
等到高惠真所在的中军终于走出谷口,眼前平坦开阔的地势令他胸中登时松弛下来,下令道:“前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整,生火造饭。斥候不得停歇,立即前往安市城联络,命安市城腾空军营、准备营帐,做好大军抵达后屯驻之准备。”
最关键是婴阳王下令收拢隋军阵亡将士的尸体筑成京观,以此来宣示其赫赫战功。当时就有很多人表示不应如此,这不是公然挑衅大隋么?仇恨一旦种下,怕是两国之间永无和好之日,不死不休。
高惠真咽下最后一口饭,将粗陶碗放下,喝叱道:“一个两个的胡说八道什么呢?汉人之所以死磕咱们,与那些都无关,不过是‘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而已,咱们越来越强,汉人感受到威胁,自然要将咱们覆灭杀绝才会安心。”
这是目前高句丽主流社会宣传的口径,将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渲染大唐的横行暴政,却决口不提高句丽自己屡屡侵犯边境、劫掠杀害汉人商贾百姓……
忽然,远处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喊声响起:“敌袭!敌袭!”
高惠真心中一震,连忙起身,便见到数匹战马带着一溜烟尘由远处疾驰而来,径直冲入阵营之中,一路上无人敢拦,眨眼间就来到他面前。
正是军中斥候。
几个斥候从马背上翻身跃下,来到高惠真面前,疾声道:“大帅,唐军来袭!”
“呼啦!”
身边将校齐齐起身,各个面色惊慌。
高惠真喝叱道:“稳住!兵来将挡,何须惶恐?”
然而才问斥候:“敌军有多少人,可知统兵主将何人?”
斥候到:“人数大抵在三五人左右,皆是骑兵,正朝打雀谷这便疾驰而来。看对方的旗帜,应该是先锋薛万彻!”
一听是三五千骑兵,连带着高惠真在内都松了口气。
虽然敌军选择在此地发动偷袭,而不是先一步在山谷之中设伏让人有些出乎预料,可是七八万人守在这里,区区三五千骑兵能有什么作用?骑兵固然是步卒的克星,可那也得分情况,数十倍的步卒足以将敌人骑兵团团围困,只需付出骑兵冲锋之时对步卒的杀伤,便能够将其全歼。
简直是送上门的功勋啊!
高惠真精神一振,大声道:“全军戒备,布阵守在原地,敌军既然只是一股骑兵,那就让他来得去不得!”
“诺!”
众将轰然应命,只不过尚未等他们将命令下达,便听到远处一阵滚雷一般的闷响,连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只听得前方的兵卒惊慌失措的大喊:“具装铁骑!是具装铁骑!”
“哗!”
营地之中顿时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