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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遂良跪在地上,满头冷汗,唯恐李二陛下骂一句“僭越无礼,褒贬朝臣”,直接将他给退出去斩首。
须知这里可不是太极宫,而是军营之中,一切以军法行事,而大唐军法之严苛,功勋计数严禁赏赐厚重的同时,稍微犯下错处就要“斩立决”,杀一个自己这样的黄门侍郎,跟宰只鸡也没什么分别……
李二陛下沉吟良久,才在诸遂良胆战心惊之中随意说道:“行啦,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往后为人处事都要慎之又慎,否则似今日这等情形,若英国公不依不饶,朕也护不得你。”
心中对诸遂良有几分失望。
一直以来,自己对于诸遂良都颇为喜爱,也不遗余力的予以栽培,但效果都不好。知道其拙于实务,干脆将其安插去贞观书院教书育人,却又被房俊与许敬宗联起手来死死压住。
堂堂一个书院司业,大祭酒之下的二把手,平素却连一个伙房的伙夫都指使不动……
眼下看来,官场仕途这条路的确不适合诸遂良,也就只能做做学问。
今日之事其实对他来说甚为凶险,也就是李绩为人低调谦逊,不愿与人结怨,否则若是换一个强势一些的人亦或是其政敌,诸遂良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多谢陛下爱护。”
诸遂良垂首谢恩。
“行了,你亟需誊抄战报、归拢文牍吧,朕有些乏了,去歇一歇。”
李二陛下安抚一番,这才起身走出营帐,在内侍搀扶之下去了另外一处营帐歇息。
帝王御驾亲征,固然可以提振士气,但自身之安危却也不是小事。别以为身为皇帝就一定能够得到麾下兵将的拥戴,官场说到底就是一个名利场,只要利益所致,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干的,啸营造反刺王杀驾也不是没可能。
故而李二陛下几乎每日都会更换就寝之地,除去最为亲近的几个内侍之外,即便是李绩等人亦不知其夜晚之时究竟宿于何处营帐。
……
十余万大军三面合围泊汋城,猛攻一刻不止。薛万彻与阿思那思摩更是身先士卒,亲率麾下兵卒冲入城内于高句丽守军展开巷战,一路冲杀扫荡,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城内血水顺着排水沟渠流入鸭绿水,一江碧水早被染红,夕阳残照之下,当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
李绩顶盔贯甲,率着亲兵策马站在泊汋城被一处土岗至上,极目望去,面前便是血火厮杀的战场。泊汋城原本坚固的城墙已经被火药炸得倒塌大半,断壁残垣之间,两支军队激烈厮杀。
程咬金颇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事实确是如此,待到全军都以火器为主,兵部的劝慰将会攀升至前所未有之地步,毕竟谁想打仗就得有火药,有弹丸,若是兵部故意压着你,没有火药弹丸的火器就只是一根烧火棍……
李绩哂然,瞪了程咬金一眼,骂道:“你这老货休要在此挑拨离间,吾岂是那等嫉贤妒能、心胸狭隘之辈?且不说房二那小子乃是吾等看着长大,知根知底,便是其余那些个年青俊彦,吾何曾不是大力栽培,希望他们能够尽快成长,成为帝国之栋梁?”
旋即又嗟叹道:“当初陛下任命房二为兵部尚书,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只是酬功而已,事实上打压的意图更为明显,毕竟一个并无职权的衙门,凭空占据一个六部之一的位置又能如何?然而短短几年时间,这小子不仅将军法奖惩之权尽收手底将卫尉寺一脚踢开,更一手筹建了火药局与铸造局,使得兵部一跃成为朝中最为炙手可热的衙门……不仅权谋机变令人侧目,尤其是这份长远之目光,颇有其父之风。”
“嘿!房玄龄那个软耳朵就只会做老好人,拙于规划而长于实务,那小子比他爹强。”
程咬金颇不以为然。
李绩不跟他争辩这个,房俊固然算是年轻一辈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但毕竟精力有限,又岂能与执掌帝国中枢数年的房玄龄相提并论?其之所以有今日之局面,大多还是依靠火器的横空出世,有些取巧……
当然,能够一己之力研发出火器,甚至一举将其推到眼下帝国最为重要之军事物资的地步,也足以傲视天下。
未来三十年更是更久,这小子的权柄将冠绝朝堂,妥妥的权臣呐……
李绩目光有些深邃,古往今来,但凡能够被称之为“权臣”者,固然一时风头无两权倾朝野,但大抵都没什么好下场。
眼下自己与房俊有着共同的利益,又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能够亲密无间的合作。可是等到将来房俊羽翼渐丰、大权在屋,是否便会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
远处一阵震天的欢呼将李绩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程咬金振奋道:“敌军投降了!”
李绩抬眼去看,只见无数唐军兵卒潮水一般涌入泊汋城,顿时精神一振,笑着摆手道:“走吧,咱们也进城去看看,接受溃兵,打通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