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贺鲁回头看了一眼掩杀而至的敌人,大雪之中视线受阻也看不真切,至看着敌人如狼似虎的一般的冲杀,便知道今次算是彻底栽了。狠狠给了胯下战马一鞭,向着前方横亘在沟口的回纥人阵地跑去。
只要出了阿拉沟,让回纥人挡在沟口堵住追兵,自己便可从容退去,只是回到牙账之后要如何给乙毗射匮可汗交待?
以乙毗射匮可汗从残暴,以及对待他这个“贰臣”的猜忌与厌恶,可想而知他将会面临何等样的险境。
搞不好进了牙账,乙毗射匮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一刀杀了……
此番连突厥最精锐的狼骑都给折损在阿拉沟,那些素来维护他的各部族首领还有什么理由阻止乙毗射匮杀他?
若是走投无路,不若前去吐火罗投奔欲谷设可汗。
甚至,干脆自己拉出一股人马,效仿当初乙毗射匮驱逐土谷蛇之旧事,自立为王……
脑海中恍惚的转动着各种念头,一时间有些走神,连直冲着自己这边的长矛利刃都视如不见,未察觉半分不妥,直至耳畔尖锐的风声响起令他回过神来,便见到一支狼牙箭划破虚空,自风雪之中陡然出现在面前。
一瞬间,阿史那贺鲁瞳孔极速收缩,未来得及思考这支狼牙箭从何而来,便苯等的在马背上俯身低头。
咻!
狼牙箭闪电一般突袭而至,堪堪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将他头顶的毡帽穿透,余势未竭,狠狠的钉在身后一个亲兵的胸口。
“噗通!”
亲兵中箭坠马的声音,使得阿史那贺鲁心脏紧紧的揪在一起。
身后的追兵尚在百余丈之外,箭矢自然不可能穿越这么远的距离,况且那一箭阿史那贺鲁瞧得清清楚楚乃是迎面而来。
而面前哪里有敌人?
只有回纥人……
不用他去猜测答案,风雪之中无数支箭簇接踵而至,在空中发出“咻咻咻”的破空声,狠狠的扎进突厥狼骑的队列之中。
一连串惨呼声响起。
阿史那贺鲁目眦欲裂,差点咬碎一口牙,纵马疯狂前冲,口中大骂:“无耻恶贼,吐迷度你焉敢反叛突厥,反叛汗王?吾誓要将你千刀万剐,将你阖族上下杀个精光,哇呀呀!”
他岂能不怒?
先前吐迷度这个狗贼还向自己示好,恳请自己照顾回纥人,结果自己大发善心从善如流,却不转身就遭遇一击狠狠的背刺。
简直痛澈心脾!
“噗噗噗”
如蝗的羽箭从风雪之中射来,狠狠扎进身边族人的身体,阿史那贺鲁凶性大发,操控战马疯狂前冲,大吼道:“儿郎们,随吾斩杀回纥狗贼!”
“威武!威武!威武!”
左右回纥人兴奋异常,振臂高呼。
回纥人生存于漠北之地,自古以来便遭遇周边部族之欺凌奴役,为了逃脱这种受人霸凌的日子而不断迁徙,直至由漠北苦寒之地来到这天山之北。这里有广阔的牧场,有丰沛的河流,却也有凶残暴戾的突厥人。
一代一代的回纥人都在为了反抗突厥、摆脱突厥而奋斗,他们流干鲜血却也从未能达成理想。
然而现在,突兀之间,他们最为推崇最近的可汗却告诉他们,回纥人即将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从此自给自足,再不用遭受欺凌奴役!
祖祖辈辈的理想在这一刻即将实现,每一个回纥人都爆发出强烈的自信与战意!
吐迷度一脸坚毅,大声道:“若是这些突厥人活着回去,必然将吾等与大唐之图谋告知乙毗射匮,那个暴虐之徒必然尽其大军将吾回纥如豚犬一般屠杀殆尽!所以,今日就算吾等死尽,亦不能让一个突厥人活着回去!”
“杀!杀!杀!”
回纥人战意澎湃,士气爆棚!纷纷握紧手中兵刃,怒视冲锋而来的突厥人。他们死在这里无所谓,可是父母妻儿尚在天山之北,若是这些突厥人活着逃回去,可想而知亲人们将会遭受突厥人怎样的蹂躏杀戮。
那就人让他们尽皆死在此处!
“轰!”
突厥人终于冒着箭雨,在大雪纷飞之中冲上回纥人的阵地,人马撞击、刀枪入体,一刹那间便迸溅出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天上的雪花。
吐迷度双目圆瞪,大吼一声:“杀!”
挥舞弯刀,将一匹跃过阵地的战马一刀斩落马头,鲜血飞溅之下,那战马栽倒在地,背上的突厥骑士被压住一条腿,未等他站起,七八件兵刃已经齐齐落下,将他大卸八块。
只是一瞬间,战斗便进入白热化。
阿史那贺鲁在人群中四处寻找,一下子便见到了回纥阵地之后的吐迷度,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咬着牙催动战马,带着自己的亲兵部曲猛地扑向回纥人的阵列,任凭阵列之中的长矛刺穿战马的身体,强大的动能将阵列硬生生撞开一个豁口。
“杀进去!”
阿史那贺鲁挥舞弯刀,一马当先冲着豁口杀进去,弯刀左劈右砍挡者披靡,身后亲兵部曲紧随,犹如一只巨大的楔子,狠狠的楔入回纥人的阵列之中,原本严整的阵列被撕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