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撇撇嘴,给李孝恭斟茶,道:“瞧您这话说的,世子是您的骨血,在下又岂能让他置身险地?请他前来水师担任副将,是因为水师之中多您当年之部署,这些骄兵悍将不好管教,有世子坐镇,则顺当得多。”
“呵呵……”
李孝恭冷笑,瞪着胡说八道的房俊,很是坚决:“此事不容商议,断无可能。”
他也是佩服,这房二对太子可谓忠心耿耿,极力为之谋划,使出浑身解数巩固东宫之根基、壮大太子之实力……
房俊叹口气,有些遗憾,喟然道:“程务挺这家伙素来桀骜,与关陇子弟更是素有积怨、格格不入,此番得了机会,怕是要下狠手修理那些关陇子弟……真是头痛啊。”
“娘咧!”
李孝恭勃然大怒,怒叱道:“你小子敢威胁我?”
房俊摆手,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整个大唐谁敢威胁您这位宗室第一郡王?绝对没有的事儿。您位高权重、尊贵无比,到了交河城只需一声令下,程务挺与裴行俭必会配合您,您让抓谁就抓谁,您让放谁就放谁。”
“嘿!”
李孝恭差点气笑了。
那程务挺乃是你房二最为忠心的狗腿子,长安内外谁人不知?裴行俭更是你一手简拔,将其推上高位,甚至将其引入东宫一派,受到太子之器重。哪怕你房二放个屁这两人都认为是香的,若是没有你的吩咐,这两东西会听我的命令?
让抓谁就抓谁,让放谁就放谁?
我倒是相信你一声令下那两个混账都敢将我也给抓起来……
心里气得不行,可他的确太需要关陇门阀的人情了,斟酌半晌,这才说道:“世子肯定是不行的,那不仅是河间郡王府的门面,更是本王的承嗣人,岂能孤身在外混迹军伍?要不你看看老三怎么样……”
三子李崇真一直效力“百骑司”,品性、能力都没得说,唯一遗憾的是非嫡非长,“百骑司”这种地方说是“天子鹰犬”,实则没有什么前途。若是能够前往水师混迹几年,镀一层金,再谋求外调进入各地驻军甚至是十六卫,起码一个副将的位置……
本以为房俊会犹豫,孰料这厮很是干脆的点头:“那就三郎吧,在下与三郎曾有数面之缘,彼此相处甚为融洽,也算是不错。”
李孝恭蹙着眉,啧啧嘴,觉得自己似乎被套路了。
这小子的目标或许根本就不是大郎吧?先提出一个自己一定会咀嚼的条件,待到自己坚决拒绝之后再退而求其次……
娘咧,这个棒槌鬼得很。
李孝恭有些郁闷,不爽道:“太子殿下如今储位已经逐渐稳固,若无太大之变故,应当毋须担心。你这般拼着力的增强水师实力,到底所谓何来?要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
西域本是苦寒之地,夏日里炎热潮湿,冬日里寒风苦雪,环境极为艰苦。
而今年入冬之后比之往年愈发寒冷,肆虐的鹅毛大雪一场接着一场,无数道路被大雪湮没,山川隔绝人迹罕至。
就是这样一个五十年难遇的严寒冬季,安西军却迎来阿拉伯人之入寇,以孤军之力抵御数倍甚至十倍于己之强敌,辗转千里,苦苦支撑却又节节败退,将半个西域拱手让于阿拉伯人铁蹄之下……
千疮百孔的弓月城历经阿拉伯人数次强攻,却依旧屹立于漫天大雪之中,城头大唐安西军的旌旗迎风飘扬,紧扼着伊犁河谷之入口。安西军奋战于此,不敢后退半步,否则身后之轮台、高昌、交河尽皆暴露于敌军兵锋之下,更甚者敌人可以顺着丝路一路挺进,直抵玉门关下。
大战至此,安西军已然退无可退。
严冬的确带给阿拉伯人极大之困难,粮秣辎重严重短缺,却也彻底激发出阿拉伯人的凶性——若是不能一路向东攻陷弓月城、轮台城,甚至交河城、高昌城,从而得到充足的辎重补给,那么他们很可能在这个严酷的冬季冻死冻伤甚至饿死数万人……
于安西军一样,大战至此,阿拉伯人同样无路可退,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一路猛攻,以战养战。
毕竟西域的胡族已经被他们轮番洗劫,多年积蓄扫荡一空,余者要么焚毁粮秣协助唐军作战,要么携家带口举族迁徙至天山以北,四处掳掠之策略已然难以为继。
双方围绕弓月城这一战略重地连番恶战,短短一月之间,双方阵亡人数已达数万。
虽然唐军依城而守、军械先进,伤亡人数远远低于阿拉伯人,但是双方巨大的兵力差距却使得唐军半点不占便宜,况且弓月城地处伊犁河谷,附近地势平坦无险可持,任由阿拉伯人这般悍不畏死猛冲猛打下去,失守乃是必然。
弓月城衙署之内,薛仁贵一身戎装、胡须虬结,往昔干净俊朗的面容憔悴焦黄,一双眼眸亦是布满血丝,手里捧着茶杯,站在墙壁上的舆图前,看着舆图上乱七八糟代表敌我两方最近大战之时行军轨迹的红黑两色箭头,很是有些心力交瘁。
非是他不精兵法、不谙调兵遣将,敌军兵精将广,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