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信步走入营地,四周皆是兴奋异常的右屯卫兵卒,房俊叮嘱高侃:“此次回京,本帅邀请禄东赞之子赞婆同行,其麾下万余胡骑也出了不少力,要妥善安置。”
“喏!”
高侃应下,略有迟疑,问道:“大帅这就入宫觐见太子?府上家眷尽在营中,高阳殿下与武娘子早已等候多时……”
房俊脚步微顿,往营地之中瞅了一眼,强忍着思念之情,摇头道:“局势岌岌可危,当尽快入宫与殿下商议退敌之策,家眷私情暂且放在一边。”
李承乾的确对他极为信任,倚为肱骨,言听计从。但君臣之间到底有别,若是返回长安之后将家国大事放在一旁,先行与家眷相会,难免有持宠生娇、家国不分之嫌疑。
眼下局势岌岌可危,若不能上下一心团结协作,反而因为这等事情生出嫌隙,得不偿失。
高侃颔首,再不多言,引着房俊直至玄武门下。
……
玄武门上,北衙禁军上下见到右屯卫营地震天而起的欢呼,亦被情绪感染,振臂高呼。
北衙禁军的对于皇帝的忠诚度天下第一,自然拥护皇帝的一切决定。太子乃是李二陛下册立,在李二陛下废黜之前,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帝国储君,任何人亦不能取而代之。
关陇叛军骤然起兵攻入长安,意欲废黜东宫另立储君,这在北衙禁军看来是绝对不可接受的,所以军中上下立场非常坚定,牢牢的站在东宫这一边。
眼下正值关陇势不可挡之时,天下门阀尽皆起兵襄助、追随其后,东宫势单力孤不可力敌,连皇城都已沦陷,太极宫更是危在旦夕,此等危急时刻,房俊统御数万精兵奔袭数千里驰援东宫,将会使得不利之形势一举得到逆转,北衙禁军亦是士气大振。
得到房俊遣人通禀,张士贵与李君羡一同走下城楼,数百北衙禁军全副武装立于玄武门内,张士贵摆摆手,便有人搬动绞盘,高大厚重的城门“咯吱咯吱”向内拉开。
禁军队列整齐小跑着来到玄武门外,于城门两侧列阵。
火把映照之下,房俊单人独骑来到城门之前,翻身下马之时,张士贵、李君羡已经一起迎了上去。
“见过虢国公!”
房俊先向张士贵施礼,而后李君羡向房俊施礼。
“见过越国公!”
相互见礼,张士贵上前两步,拍了拍房俊的肩膀,一脸欣慰赞赏,不吝与溢美之词:“此番直奔西域、转战数千里,连战连捷大振国威,二郎当得起一句‘无双国士’之赞誉,青史之上,亦将名垂千古。”
房俊忙道:“岂敢当得起这般谬赞?实乃三军用命,方才侥幸得胜,断不敢揽军功于己身,贻笑大方。”
他认为此处尚在太极宫内,而居于内重门里、玄武门下,则代表着随时将临阵脱逃……
内重门值房之内,灯火通明。
房俊率军抵达渭水之北的消息传入宫中,东宫上下尽皆振奋,即便早已过了午夜,李承乾依旧与一众东宫署官、文武大臣齐聚于此,商议今后之战略。
三更已过,无人困顿。
即便是病体孱弱的岑文本亦是精神矍铄,看着墙壁上的舆图,沉吟道:“越国公数千里驰援,固然可喜,但关陇又岂能任他轻易突破渭水一线,抵达玄武门下与东宫会师?长孙恒安既然拆除了中渭桥,越国公便不得不绕道泾水赶赴灞桥,关陇势必调集重兵予以围剿,任凭越国公麾下兵卒再是百战精锐,想要突破重重阻碍抵达长安城下,亦要损兵折将,疲累不堪。”
房俊回援东宫自然是振奋人心之事,亦能给予东宫兵力上的极大支持,再不复以往单纯被动挨打不能还手之窘境。
但要说就此可以逆转战局,却也并不看好。
萧瑀对此也持赞同意见:“二郎此来,一路奔袭数千里,为了麻痹关陇尽快抵达关中,一路上几乎未曾歇息修整,再是精锐的军队也难免人困马乏。出入关中再遭遇关陇优势兵力之围堵,着实艰难。”
房俊麾下兵卒的确是战功赫赫,堪称大唐第一强军,但再是强大的军队也有疲惫困乏之时,战力下降不可避免,而关陇叛军却是以逸待劳,此消彼长之下,难言太大之优势。
李承乾也有些没底,既是埋怨房俊不该放弃西域回援长安,又因房俊毅然回援长安而感到兴奋……扭头看上一直默然不语的李靖,问道:“卫公有何看法?”
李靖一脸淡然,直言道:“越国公虽然年纪尚轻,但资历、阅历却绝不浅薄,堪称帝国新一代将领中之佼佼者,且每每能够出其不意、兵行险着,取得意想不到之结果。既然在座诸位能够猜测当下之局面,想必关陇那边亦是如此认为,那么越国公又岂能不知?既然明知绕道泾水奔赴灞桥乃是一条险路,必然会予以调整,断不会遂了关陇叛军之心意。”
岑文本与萧瑀默然,心中多少有些不爽。这番话语几乎明着说出“你们不懂战略,别多费心”,可再是不爽也只能忍着,一则李靖如今之地位与以往大不相同,几乎可以说是东宫实际上的军事领袖、三军统帅,再者,人家李靖说得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