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延寿坊。
长孙无忌拄着拐杖,拖着一条伤腿,站在街边看着地上的一具无头尸身,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眼皮不停的跳动,脸颊肌肉蠕动,一双眼红肿布满血丝,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悲?。
昨日有消息来报,说是长孙安业自洛阳回程之时,于雁翎关内被房俊截杀,长孙无忌当即便差点吐出血来,一边命人赶紧将长孙安业尸体送归,一边派遣族中精锐骑兵沿着商於古道搜寻房俊之踪迹,一经发现,杀无赦!
今日,长孙安业的尸体便被送回……
长孙嘉庆死的时候,长孙无忌愤怒大过哀痛,但是现在看着长孙安业的无头尸身,却是哀痛更甚于愤怒。
虽然并非一母所生,但当年父亲死后他被继母与几位兄长排斥凌虐,不得已带着幼妹寄住于申国公府,虽然高士廉对他们姊妹甚好,然而寄人篱下的生活总是称不上美妙,正是长孙安业时不时的偷偷前来,塞给他一些钱,让他手中更为宽裕之余,也不至于对长孙家生出怨愤之心。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这位幼弟牵肠挂肚,即便当初长孙安业犯下大错被李二陛下流放岭南,长孙无忌也付出不少好处拜托高州总管冯盎,对长孙安业所善照料。
此番起事,他本欲将长孙安业召回,立下一些功劳,继而新皇登基之后叙功论赏之时能够洗脱罪责,进入中枢。
孰料却使得幼弟葬身“南崤道”,身首异处……
宇文节在一旁见其悲?太甚,唯恐其一怒之下打消和谈的主意,遂上前两步,低声劝阻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赵国公节哀,多多保重身体。眼下既然已经派出精锐骑兵袭杀房俊,想必不久之后必有捷报传来,现在局势叵测,还需以大局为重。”
想到昨夜长孙无忌便将长孙家仅余的精锐骑兵派出奔赴商於古道,且下达了必杀令,他便一阵阵担心。
虽然如今各为其主,且当年的友谊早已淡漠,这些年他与房俊分歧越来越大,但他是一个念旧的人,想想当初情投契合交情匪浅,不久之后房俊便要惨死于刀下,过往功勋一朝成空,实在是忍不住怆然……
长孙无忌到底非常人,强自抑制者心中悲?,缓缓道:“暂且将尸身寄放于城外义庄,备上好棺木,待到仇人授首、寻回首级之后,再行下葬。”
他绝不能让幼弟这般残破之尸身下葬,更不能让仇人逍遥在世,否则若幼弟九幽地府之中给他托梦,问他何以置手足情谊于不顾,他将无言以对……
“喏!”
自有族人带着家仆将长孙安业的尸身收殓,以棺木盛装,八个大汉扛着棺木向城外走去。
要么东宫,要么关陇,别无他途。
只要使得长孙无忌因为长孙安业之死迁怒与李绩,彻底断绝双方结盟之可能,那么无论李绩是否对东宫满意,最终也只能选取东宫予以辅佐,彻底与关陇势成水火……
未等长孙无忌说话,宇文节又道:“所以,长孙将军之死,实则与李绩并无干系,只是卢国公与房俊私底下串通一气?”
长孙无忌放下茶杯,摇摇头,面色阴沉:“真相如何,尚未知晓,自然不能简单的予以认定。即便当真如此,他们也小瞧了我长孙无忌的胸襟气度,只要对关陇有利,杀弟之仇又如何?无论英国公是否参预此案,我都会既往不咎,只诛房俊!至于程咬金……以后再说。”
*****
内重门里。
今日固然是难得的艳阳天,但北风不止,玄武门与内重门两座高大的门楼夹持之中,依旧一片阴暗,阴寒刺骨。
李君羡一路疾驰抵达太子居处之时,李承乾正与萧?、马周商议和谈事宜,见到李君羡急步入内,心中一惊,忙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李君羡上前施礼,而后简明扼要:“越国公前往洛阳,半途得知长孙安业奉长孙无忌之命去往英国公处试图说服英国公与关陇结盟,故而越国公将其袭杀,意欲破坏其结盟之潜在可能!”
堂内一片寂静。
好半晌,李承乾才将长大的嘴巴闭上,惊诧道:“二郎……将长孙安业给杀了?”
李君羡颔首:“枭其首级,击溃其军,如今长孙安业的尸身已经被运到长安城内,首级却下落不明,长孙无忌极为震怒,昨夜便已经派遣族中精骑前往商於古道,意欲截杀越国公,为其弟报仇雪恨!”
“啊?!”
李承乾大惊,自书案后起身走出来,一脸急切担忧:“长孙无忌派了多少人?二郎可有危险?”
萧?与马周也坐不住了,一齐望过来。
前者虽然与房俊颇有龌蹉,但那之时微末之争,比起大局来说不值一提,眼下房俊乃是东宫砥柱,率领右屯卫、安西军、吐蕃胡骑镇守玄武门,固若金汤万夫莫开,与李靖一内一外,共同扶保东宫。
若是房俊身死,且不说右屯卫士气大跌、军心崩溃,便是那万余吐蕃胡骑怕是也要当即离去,整个东宫的武装力量惨遭损失,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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