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婆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噶尔家族的英雄。
唐人与吐蕃彼此敌视,这是两国地缘所造成的,正如汉人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或者“一山难容二虎”,两国之间迟早必有一战,不分出雌雄上下,绝无可能和平相处。
而噶尔家族被逻些城的赞普发配至青海湖,夹持于两国之间,一旦战争爆发,噶尔家族自然首当其冲。
以两国强大之体量,无论谁胜谁负,噶尔家族被碾为齑粉是一定的。
如何于夹缝之中保存己身?父亲早已给出明确的道路,那便是一边敷衍逻些城,甘愿为其先驱抵挡大唐之兵锋,另一边则要交好大唐,争取获得大唐的支持,默默发展壮大。
只要战争开启,噶尔家族立即自立为国,从两国之中择选强者而附之……
而想要得到大唐的支持也非易事,固然眼下有房俊之承诺,可房俊再强也不过是一个臣子,万一大唐皇帝对噶尔家族深怀戒心,甚至欲将噶尔家族作为攻略吐蕃之先锋,那么噶尔家族的下场将极为悲惨。
现在长安城内叛军肆虐、正朔飘摇,却是噶尔家族难得之良机。只要向太子殿下展示噶尔家族的友谊与坚贞,那么将来太子登基为帝之后不仅对噶尔家族另眼相看,甚至会引为奥援,助其平衡国内各方势力,再加上房俊的支持,那么噶尔家族很有可能成为大唐最为亲密的盟友。
到那个时候,噶尔家族自立一国,易如反掌。
……
房俊与诸人相见,简单叙说一番此行之种种,之后便告别诸人,与李君羡直入玄武门,前往觐见李承乾。
高侃提醒道:“高阳殿下与几位夫人已经备下酒宴,为大帅接风洗尘。”
房俊颔首,道:“你去派人知会一声,便说某觐见太子之后,便立即回来,让她们稍等片刻。”
“喏!”
高侃吩咐王方翼前去高阳公主处通禀,自己则护送房俊来到玄武门下,看着房俊与李君羡策骑驶入城门,这才回转营地之内,安排诸般军事。
房俊与李君羡进入玄武门,一路疾行抵达内重门太子居所,早有内侍候在门外,见到两人前来,毋须通禀,直接引入堂内。
堂内铺着华美的地毡,两个青铜兽炉置于墙角,炉内炭火正旺,使得堂内温暖如春,由外面进来,感觉热气扑面。李承乾跪坐与案几之后,一身常服,面容凝肃,萧瑀、岑文本、马周、李道宗、李靖等东宫班底分列两侧,各自跪坐于案几之后。
李承乾连忙伸手虚扶,疾声道:“宋国公岂可如此?不过是政见不同,争辩几句,二郎亦是一心为公,还请宋国公莫要计较。”
房俊在一旁冷笑道:“心中之龌蹉被某当众挑破,宋国公无言自辩,便想要亦撂挑子这等卑劣之手段胁迫太子殿下?要我说,您也别说什么居于内重门,干脆恳请殿下将你送归城内府邸,与妻儿老小一起团圆,正好也能给叛军出谋划策,岂不更好?”
萧瑀满脸怒容,抬起头,戟指怒骂:“放肆!老夫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岂能容许你这混账挑拨离间?老夫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这般不敬尊长、嚣张跋扈,简直不当人子!”
两人乃是姻亲,也曾结为同盟,但彼此利益难以协调,各自暗藏龌蹉,今日算是彻底撕破脸。
但眼下正值东宫风雨飘摇之际,动辄有倾覆之祸,东宫上下团结一致奋力抵抗叛军乃是应有之意,这个时候两人闹了矛盾,等同于使得东宫内部陷入分裂,文武双方势成水火,殊为不智。
而房俊平素固然行事嚣张,恣意妄为,却绝非这等没头脑的蠢货……很显然,眼下正在进行的乃是东宫内部的文武之争,房俊刚刚回到长安便率先发难,已经大了萧瑀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事只能再文武双方的领袖之中斗争,旁人若是参预其中,极易导致文武双方的严重对立,甚至将斗争扩大至东宫的上上下下,在此等关头,说不定便有倾覆之祸。
故而,堂中诸人都沉默着看着两人面红耳赤的争辩,尽皆缄默其口,冷眼旁观。
李承乾瞪了房俊一眼,无奈喝叱道:“你少说两句吧!宋国公古稀之年、身体孱弱,尚需为了孤之安危殚精竭虑,实乃孤之忠臣也!焉能受你这般污蔑?速速给宋国公道歉!”
他认为房俊素来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岂能在此等时候挑起争端?即便你再是不认同和谈,也不应以此等手段来抵制。再者说来,旁人或许借由文武争端来争权夺利,孤对你房俊之信任你自当心知肚明,哪里用得着这般当面发难?
而且萧瑀都七老八十了,他还能活几年?根本对你构不成威胁嘛。
只要孤能够稳稳当当的坐上皇帝之位,天下之权、军政双方,什么还不是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