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关陇门阀退至终南山生死一线,垂死挣扎之际焉能节外生枝派人袭杀崔余庆?其中必然别有缘故。可对于山东世家以及两大崔氏门阀来说,真相如何、凶手何人其实并不重要,此等情况是附和自身之利益的,无论背后主使的真正目的为何,趁机剿灭关陇残余乃是重中之重。
但太子自然不愿见到这一幕发生,故而此刻提醒崔敦礼,多多规劝山东世家莫要一意孤行,即便劝不动山东世家,崔敦礼亦要站在东宫这一边,太子对他极为重视,莫要自毁前程……
干咳一声,道:“右屯卫乃是奉孤之命而行,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毋须有所怀疑。”
萧瑀狐疑的看了太子一眼,颔首道:“右屯卫的确忠心可嘉,即便举止诡异,也不能予以怀疑……但程咬金与李勣之间是否意味着山东世家内部出现了巨大分歧,进而导致各自为政?”
这是他所关心的,在江南、山东两地门阀注定会入主朝堂的情况下,彼此既要守望相助、携手并肩,又会天然的成为对手,相互抵触、处处留心。
如果山东世家在这个当口爆发内乱,对于江南士族来说将会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马周、刘洎乃是文官,此等军事话题他们两个很少参预,李道宗身为宗室,一般也不会发表具体意见。
唯有李靖,沉思半晌之后,忽然叹息一声:“李勣不对劲啊。”
他这一生感慨让李承乾与萧瑀都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你才知道李勣不对劲?从东征大军撤出辽东开始,李靖一举一动便全都不对劲了好吧……
孰料李靖接着说道:“老臣与李勣共事多年,也曾一同统兵纵横漠北,对其为人行事、军事素养极为熟悉,眼下李勣之所为给老臣的感觉,就好似……一个傀儡,很多事根本就不是他的性格能够做得出来。”
萧瑀眨眨眼,心底泛起一股没来由的惊悸,却捉摸不定,想了想,试图推翻自己的猜测:“或许是因为遗诏的存在?”
如果那份猜测之中的遗诏当真存在,李勣也许只是依令而行,自然不符合他自己的风格。
李靖摇头道:“李勣何等样人?说一句惊才绝艳绝不为过,即便那份遗诏当真存在,李勣也会以他的方式去做出决断、进而付诸行动,而不是一味的遵令而行……更何况就算陛下留有遗诏,也只会指示达成何等目的,岂能一步一步都予以规划?”
众人齐齐颔首。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性情、风格,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人去办便会呈现不同的效果,即便最终的结果一致。
李承乾默然不语,一双眉毛紧紧蹙起,他想起了那些原本应该在太极宫内隐迹藏形不为外人所知的死士们,以及死士的领袖王瘦石……
为什么王瘦石会出现在东征大军之中?
是当初父皇出征之时便跟随在身边,还是后来自长安潜出,赶赴军中?
若父皇已经驾崩,作为父皇最忠心耿耿的死士是在遵从父皇的遗诏而行,还是自行其是?
……
良久之后,李承乾沉声道:“给李勣去信吧,孤要出城赶赴灞桥,迎接父皇回宫!”
萧瑀等人吃了一惊,忙劝道:“殿下三思,眼下长安局势未定,处处留有变故,该当一心一意将各方处置妥当才行。”
一旦李勣将李二陛下遗体、棺椁护送回长安,整个长安都必须立刻开始运作国丧之事,所有事情都得为此让路,将会错失稳固朝局、大权独揽之良机,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