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赤果果的向朝臣们宣示态度,实在是直接得不像话,毕竟是国之储君,总归还是含蓄一些为好……
李承乾颔首,然后转身向右屯卫大营走去。
……
右屯卫将校、东宫内眷已经候在营门外,见到浑身被雨水打湿的太子与房俊并骑而来,虽然心中难免对李二陛下“起死回生”骤然返回长安而担忧,但见到两人脸上并未有太多异色,也都稍稍放心。
一众人前呼后拥的回到营内,太子与房俊各自沐浴更衣,然后君臣二人坐在营帐之内,将所有人赶出去,沏了一壶茶,一时间相对无言。
良久,李承乾方才长长一叹,揉了揉脸,颓然道:“事到如今,孤无话可说,是生是死,凭天由命。唯有拖累二郎,深感愧疚,二郎之深情厚谊今生无法报偿,唯待来生,衔草结环,永不相负!”
白天所有展示出来的坚强淡然、巍然不动,这一刻全部崩塌碎裂,他双手捂脸,浑身颤抖,语气哽噎,充满了颓然绝望。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父皇的心性与手段,正因为明白,所以惧怕。
只需父皇回到长安,这大唐便永远是他的大唐,所有人只能匍匐于他的羽翼之下,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如今可以看出,李勣之所以对关陇起兵漠然无视,盖因父皇之命也,父皇就是要看着关陇掀起滔天之势将东宫覆灭、将他这个太子废黜,而后再挥师入京,以“叛逆”之名剿灭叛军,顺理成章的另立储君。
既然父皇已经铁了心,天下又有谁能抵挡他的手段?
或许眼下并不会直接颁布圣旨废黜他这个太子,但是等到他的羽翼被一一剪除成了一个光杆太子,似房俊这等东宫柱石被搬开甚至击溃,他这个太子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处置……
而房俊功勋赫赫,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甚至就连父皇当初都默许他将来登阁拜相、出任宰辅,结果却因为护着他这个废物太子逆转战胜关陇叛军,从而激怒父皇,即将遭受牵连。
房俊执壶给两人面前的茶杯斟满,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殿下不怪微臣没有将陛下建在的消息透露给您?”
李承乾再叹一声,无奈道:“如今想来,二郎你已经数次暗示于孤,是孤没能领悟……不过就算领悟了又能如何呢?孤的身边必然有父皇眼线,若当初二郎直言将父皇的情况告知,必然彻底激怒父皇……孤是个没用的,枉费二郎誓死相随,却保不得你,心中愧煞。”
谁都知道陛下接下来便将对房俊动手,以便剪除东宫羽翼,但身为太子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怎能不让李承乾颓丧崩溃、无颜见人?
房俊呷了口茶水,目光幽幽。
他立志于改变大唐的政治结构,以便消除军法割据之隐患,但历史的惯性着实强大,即便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依旧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