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今夜房俊与晋王一系针锋相对的气势,便知道东宫上下未必甘心。
最起码想要为太子争取到一个活命的机会,就得表示出适当的态度与强势,与新任储君达成条件,否则岂能将太子极其世子之性命寄托在新君的“兄友弟恭”之上?
尉迟恭默默颔首,精神却并不振奋。
怎么看都是晋王的赢面更大,而在有了山东、两难两地门阀支持之后,人家又岂会将关陇门阀放在眼中?
若陛下恢复如常,或许储位还有最后一丝悬疑,可若陛下自此昏睡不醒,甚至出现不忍言之事,又有谁能从晋王手中夺回储位?
程咬金麾下的左武卫乃是十六卫当中最为精锐的几支军队之一,如今驻守长安,有宽厚坚固的城墙依托,谁能破城而入?当太极宫控制于晋王之下,就等若名分大义尽在其手,即便是矫诏自立,谁又能为之奈何?
只需将东宫上下诛尽,效仿“玄武门之变”,皇帝之位稳稳当当落入晋王之手。而当年“玄武门之变”以后,李二陛下有着极大之魄力与胸襟,只诛首恶、余者不论,这才使得许多人得以保全,可晋王如今根基不稳、实力也不足以碾压各方,更没有那份胸襟气魄,想要坐稳皇位就只能剪除异己、大肆杀戮。
一切反对者都将遭受清算,死无全尸……
他越想越是心中打鼓。
即便身为关陇一脉,但自己的权势、地位可都是实打实军功换来的,并未承受关陇门阀多少扶持、恩惠,如今又何必跟他们绑在一处逐渐走上这条绝路?
眼尾不著痕迹的扫了一眼宇文士及,心底浮起一个主意。
富贵险中求,想要确保尉迟家的权势地位,想要往后荣华富贵、子孙昌盛,或许也只能隐狠一回……
宇文士及自然不知面前这个被全部关陇门阀寄予厚望之人已然生出异心,凝神思索一会儿之后有些坐不住,起身道:“吾还是得想办法入宫一趟,不能掌握陛下之真实情况,实在是太过被动,即便有异变生起也难以应变,大大不妥。”
尉迟恭愕然:“您老如何入宫?”
如今关陇门阀遭受排斥,更是戴罪之身,哪里还有资格在这个时候入宫探听消息?
宇文士及将一旁的披风取来,披在身上,笑道:“老夫即便戴罪之身,可这张老脸总还有几分颜面,就算是跪在宫门前苦苦哀求,那些人也得念着一点往昔之袍泽情份。汝整顿兵马,听候消息,不可懈怠。”
言罢,转身离去。
望着宇文士及老朽之躯佝偻着走出帐外,尉迟恭腮帮子抽动一下,心中先是泛起一丝犹豫,继而便死死压住。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如今的关陇门阀几乎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任谁都避之不及,除去宇文士及这等老人依旧不死心苦苦挣扎,各家年轻一辈谁还看好关陇门阀之前程?
这艘大船曾经破波斩浪、一往无前,但时至今日,却是出处漏水、腐朽不堪,也到了沉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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