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将军府中,侯君集正貌似悠闲坐在桌边喝着茶汤。
一名秀丽脱俗的侍女手持茶匙,将翠绿扁平的茶叶放入茶壶,拈着茶匙的纤手嫩如葱管,白皙如玉。手腕轻转,便将雪白的团茶研磨成末。注入滚水后,水脉翻腾,姿态优雅,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如是与人斗茶,甘拜下风者不知凡几。
青茶盏,白茶汤,被一对柔若无骨的玉手端到侯君集眼前,茶香扑鼻,看她素手烹茶的韵律,便觉有一种凝神静虑的美感……
可惜看似悠然自在的侯君集,虽然端坐在茶桌边,举杯而饮,但浓浓的忧色缠绕在眉间,显得心神不宁,全不知味。
回头瞅了一眼床榻上的契苾何力,侯君集无奈的叹口气。
才几天功夫,他须发间都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斑白。
愁啊!
大军在瓜州已然停了五天,仍未开拔,因为先锋官、葱山道副总管、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伤了……
伤势挺重,而且很蹊跷,是在巡视营房的时候,一根几丈高的旗杆倒下来,将契苾大将军从马上砸到地上,当场就背过气去。
这叫什么事儿?
侯君集觉得这是出师不利。
现在已入八月,稍一耽搁,便已入秋。西域秋天来得早,冬天更早!现在行军速度一再耽搁,如何是好?
他倒是不怕高昌国有所戒备,蕞尔小国,旦夕可下,即便有突厥人给他们撑腰,亦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他只是担心磨蹭下去,一旦风雪提前来临,这伤亡数目可就大了……
可这先锋官除了契苾何力,别人还就当不好!
契苾何力出身于铁勒可汗世家,是哥论易勿施莫贺可汗之孙,莫贺咄特勒契苾葛之子。铁勒是因经常与吐谷浑发生冲突,便迁到热海一带居住。契苾何力九岁时父亲去世,他于是继任可汗之位,降号为大俟利发。
贞观六年,契苾何力与母亲率领本部落一千多家前往沙州投降唐朝,李二陛下下诏将他们安置在甘、凉二州之间,任命其为左领军将军,并封其母为姑臧夫人,其弟契苾沙门为贺兰州都督。
可以说,西域这一片,人家契苾何力是地头蛇,由他率领麾下族人担任先锋,乃是最稳妥的方式!
牛进达勇则勇矣,到底还是差在人生地不熟,若是稍有差池,便坏了大事。
更重要的是,这牛进达与自己一向不和,更同程咬金那老匹夫交好,侯君集怎甘心将这一份泼天的功劳白白送给对手?
身后传来争吵声,愈发让侯君集心情烦躁!
一边的临洮县主也有些懵,心里干着急,却也不知应该听谁的……
还得是侯大将军脑瓜子好使,被这两人给烦得不行,暴怒道:“那就两样都治!一个放血,一个用药,一个内服,一个外用,相互之间想来也不会干扰。不过本帅警告你俩,人治好那就一切无话,人治不好……老子往死里收拾你们!”
最后一句话,侯大将军的市井痞气展露无遗……
侯君集心烦意乱,丢下狠话走了,葛中行和费育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便是一通忙活,一个开药方,一个施针敷药,虽然争了半天,都指责对方是庸医,但他们的治疗却颇有效验。
扎了针,喝了药,契苾何力脸色便好了许多,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看,老夫说得没错吧?放了血就好了。”费育一脸傲然。
“那是喝了本官药的缘故!”葛中行反唇相讥。
费育这老头眉毛胡子雪白,可这脾气却一点不逊于火爆青年,半丝也不退让:“老夫祖传医术,对于外伤最是精通,你才学了几天医术,也敢在老夫面前显摆?”
葛中行岂会怕他?
“你可拉倒吧!说到治疗外伤,军中便有一人堪称国医圣手,一尺长的刀伤,用针线缝合,顶多半月即可愈合,你比得了?”
“滚你的蛋!”费育气不得行:“能说点实在话不?”
闻听有缝合伤口的医术,他认为眼前这个家伙纯粹胡扯,你当裁衣服呢?
用什么缝?
针线?
你可别扯了!
然而心里下意识的略一琢磨,心头猛地一颤……
从理论上来说,也未曾不可啊!
葛中行胸有成竹:“不信?不信咱就带你去看看,让你这江湖村医开开眼!”
那日房俊的一手缝合伤口的医术,可是将自己吓得半死,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就不信镇不住这个野郎中!
费育真有些心动了,虽然觉得觉得自己跟着去好像是矮了一头,可若是真的有这种针线缝合伤口的医术,自己又能学到个一招半式的,那还要脸干嘛?
“此言当真?”费育还是不太相信的质疑了一下。
“千真万确!”葛中行语气干脆,就不信你不服!
“那你且头前带路,带老夫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