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当然无能为力,被那个棒槌耍得团团转,你也只能束手无策,你有什么能力?”
“诶,”那瘦削老者摆摆手,制止这些攻讦:“裴府尹担任河南尹多年,对吾等照顾有加,彼此利益一致、共同进退,如今面对困局正该团结一致,何以闹起内讧?反倒是于家,应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待到吵嚷了好一阵,裴怀节才放下茶杯,沉声道:“此番之后,我大抵是要被调回长安担任闲职,所以当下就是最后一次帮诸位解决问题。时间有限,各位商讨之后给我一个准话,如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帮助诸位,也算是答谢这么多年来对我之支持。”
他坐上河南尹这个位置、以及坐稳这么多年,的确是依靠河南世家的支持,但他同样也依仗手中职权给予他们无数回报,故而双方其实说不上谁欠谁。
最后一次,即便他们的条件再是不合理也会全力以赴予以帮助,此后便好聚好散,江湖路远、各自珍重了。
诸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下来,各自盘算。
虽然裴怀节的意思是不管大家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尽力周旋,但也都不是傻子,明白现在想要不掏钱是万万保不住那些侵占、兼并过来的土地的。
所以,就是一个钱多钱少的问题。
阴树森叹了口气,无奈道:“非是吾等不愿拿这个钱,而是着实拿不出。”
这倒不是他哭穷。
大唐立国之初便推行“均田制”,丁男和十八岁以上的中男授永业田二十亩,口分亩八十亩;老男、笃疾、废疾各授口分田四十亩;工商业者减丁男之半,寡妻妾各授口分田三十亩。
其中“口分田”是不允许买卖的,因为产权归于国家,“永业田”虽然可以买卖,却并非普通意义上的买卖,而是“得卖其盈”“买所不足”。
“诸桑田皆为世业,身终不还,恒从见口,有盈者无受无还,不足者受种如法;盈者得卖其盈,不足者得买所不足;不得卖其分,亦不得买过所足”……
既然有“土地不得买卖”的法令存在,那么想要兼并、侵占土地的成本自然水涨船高,而且随着贞观年间人口暴增,国内繁华大邑周边、水土肥沃之平原的土地早已告罄,这就导致土地的价格进一步攀升。
洛阳地处“天下之中”“三河之地”,水流丰沛土壤肥沃,地价更是天下第一,较之长安亦不遑多让,上等水田的价值已经逼近每亩三十贯,即便是旱田也不低于十五贯。
现如今,整个河南府超过三千万亩的耕地有六成集中于世家门阀手中,而这六成之中大抵有不下于一成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侵占、兼并而来,数额大抵在一百八十万亩。
即便以平均价二十贯计算,“赎买”这些土地也需要三千六百万贯……
河南世家是肯定拿不出这个钱的,几百年传承、子孙前赴后继的积累家业自然各个富甲一方,但这可是现钱。
整个大唐都不一定有如此之多的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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