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扶以问给扶萱寻来谢家这门亲时,便说了理由——
伯父说,她母亲病弱,父亲性子温和,他要给萱萱找一个此生最稳固的倚靠,让她余生皆无虑无忧。
她问:“伯父不就是自己的依靠么?”
伯父又说,大梁现下政局复杂,皇权再大,也要受制于世家。他自个素来政见尖锐,如今得了穆安帝重用,誓要在朝堂中有所作为,恐怕少不得撼动某些家族的利益。往后,他代表的扶家多少是在火中取栗,铤而走险,前途未卜。
如今,云裕山庄之事,便是扶家“前途”的第一个“未卜”,意味着,扶家往后可能会遭遇更多的血雨腥风。
呵,人嘛,大概么,都是守旧的。
无论是源于人心惰性,还是对未来的恐惧,让人最有安全感的事,便是维持好现下一切拥有的东西。
大梁世家屹立百年不倒,有自己的土地田庄,有自己的部曲,完全有能力与皇权抗衡,与皇权相互制约。
此消彼长中,谁又愿牺牲自个的利益,消除自己,长对方之势?
伯父的“有所作为”,对于世家而言,堪堪是“为所欲为”,不阻拦你,还不让你逆天改命了去?
然,世家的无耻,远远比现下扶萱以为的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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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两刻钟后,得了谢湛法令去往余家捉拿余浩的人返回。而差役们带回的,是余家三房当家之人余冰,而非行凶之人余浩。
余冰乃大梁二品官员,比谢湛还整整高了两个级别。穿了官袍的余冰甫一出现,因官级不同,谢湛还需得起身迎接。余冰安然受了礼,便径直落座上首,与谢湛平行,显示出了十足官威,毫不将“法堂之上,当事人五服内亲皆需回避”的律法放在眼里。
余冰如是说:“谢少卿的审判,本官已略有耳闻。余浩对左民的冒犯,我代他供认不讳。但,现在他人已经痴傻,是无法来承担责任的。按大梁律,他这般情况,亦是可以‘责付’,免了羁押,故而现下他人已经留家。还望谢少卿结案时注明。”
这便是要免除那余浩的责任了,谢湛问:“余公所说,余浩之疾,可有佐证?下官职责所在,需得派人核查证据。”
“自然有的。”余冰从袖袍中取出卷纸,递与谢湛,云淡风轻地补充道:“谢少卿大可派人去太医院核查。”
谢湛也不犹豫,径直取来看过。三份蚕丝纸上均是署了名的诊断,果真是有太医院抬头的文书。且内里诊断十分详尽,何时发病,症状如何,该如何休养,洋洋洒洒满满当当每一张纸,皆是煞有介事。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且按多年经验,这般证据亦是确凿了,即使派人去核查,想必,也不会再有变数。
谢湛面色如常,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却攥紧了手指,他结案道:“经查,云裕山庄余浩殴打张常明、扶谦一事,证据确凿,余浩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即刻释放张、扶二人。然,余浩此人现下因病未至法堂,且有太医院文书证明其行为受限,待本官核查其疾病后,另作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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