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日十六七时,问过做程十鸢的苏越:“为何要在钱塘安家?”
苏越说:“因为这里本就是我的家。”
崔日没信,因为这话苏越说过不止一次。
她没个正形,总是颠三倒四的骗他,逗他。
……
殷问酒在云梦泽醒来后,因觉得困在荒漠无趣,也问过苏越:“为何不去繁华热闹的地方开客栈?便是隐居,为何不能隐到青山绿水处看看巍峨之峰,赏一份好景?”
当时苏越答:“我见这世间早已没了颜色,不因黄沙还是青山,只因没了那人罢了……”
殷问酒觉得她假意文绉,乐意做些个江南女子多矫情的姿态。
……
殷问酒召魂时,周献问苏越:“既然觉得她做得不错,为何要急赶成这般?”
苏越答:“来告诉殷问酒,她来接她了。一个人在泉下的滋味尚且不好受……”
一个人在泉下……
一个,人?
这句话,似乎是这样断的。
苏越亦作为一个活人,下到过泉下吗?
……
祈元三十八年秋。
钱塘南山。
周献的膝盖遇上变天之前,便会隐隐酸痛。
这一日,殷问酒照旧在变天之前为他做着针灸。
下手再稳不过,好似今日不过寻常。
“酒酒?难受不可憋着。”
殷问酒抬头看他,情绪依旧稳定的很,“江南秋雨亦是绵绵,我们明日便出发回京吧?”
周献伸手抚在她面上,托着人的肩膀起身道:“不着急。问酒,师傅走了,该要哭的。”
他膝盖处都是银针,没办法抱她在怀,只能圈着她的腰揽住人。
殷问酒手中还拿着一根针,有些动作滞缓道:“百岁有余,是喜丧,不该哭的。”
周献哄道,“好,那便不哭,长寿而终,无病无痛,确实喜丧。”
他劝她不哭,反而手背上顷刻间便滴上了两滴豆大的水珠。
周献再抬头时,殷问酒已无声的抹了满脸的泪。
她哽咽道:“可一人独活于世,几十上百年,难道不亦是苦痛吗?”
……
苏越在钱塘南山住了往后余生。
她让他们无需寻,但周禹走前,到底还是与殷问酒说了钱塘南山。
人死之前,多洒脱都难做到心无挂碍。
周禹的挂碍,便是苏越待他的歉疚之情。
他有一信,托殷问酒若是游历至此,便送上一送,或许能遇上。
殷问酒送信,若是没人,便隔两三年再去一次。
她也不留在那处,也不在那处留下痕迹。
直到送第七趟时,才遇上失踪了二十年的苏越。
而今年,他们再来探望时苏越难得留人。
她开口留人,殷问酒便悟了什么,笑道:“怎么说?生时去路,定当有人接送嘛。”
她话音与眼泪一起落地。
苏越也笑她:“怎么说?还没死呢,便开始哭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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