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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风电影院中的投影仪还在运作,只是有关第一道防线,原定会长达数小时乃至数天、数月的战争题材巨制,忽然压缩成了一段三分钟左右的小短片。
也是另一种方面的猝不及防。
灰风默默将刚拟态出的烤团子收起,苦恼于费尽心思搭建的影院居然还没营造出气氛就要草草收尾,很是遗憾。
但她眼睛一亮,重新把烤团子拿起,解决方法已经跃然心头。
答桉是把这第一道防线所经历的三分钟全部拿出来,一帧一帧的细细重放,就能湖弄着把时间拖长了!
说做就做。
投影仪器重新启动,视角回放,首先映出的是古老星门周边的样子。那个星系中,湛蓝的脉冲星附近,原暂定工业行星2212只勉强剩了一个形状。
古老星门的展开戳破了星球的地表,让它像是内里装满毒蜂的纸袋;其表面每多一道裂缝都令人触目惊心。
这对暂定工业行星2212来说,大概是尘归尘土归土,因为这颗行星的诞生就是受古老星门的影响——
星门在启动时会出现引力激增,还有初丹天使用以束缚自己的时间阱,本就需要烈度颇高的重力来拖住物质运动的脚步。
两个因素相叠加,飘散于太空中的物质被吸附,让这颗行星有了远古时的最初风貌。
连同这颗行星上日后产生的文明,某种意义上都能算是初丹天使们意外得来的孩子。
意外得来的丑陋孩子而已,只爱自己和乐子的骄傲天使们绝不是什么慈悲的造物主。
左吴不知不觉中入了神,刚才的景象是灰风将影片往后倒带时不小心倒过了头,重新快进时,却有种迟尺之间,沧海桑田的感觉。
总算将时间轴校准到了三分多钟前,然后慢放。
暂定工业行星2212的大地表面还在被不断撕裂,山崩与地震也没有一刻暂歇,奔涌的岩浆好像星球濒死前最后的血泪。
直到星门开启,天使慵懒出笼;暂定工业行星2212彻底破碎,包含其上曾孕育的文明也消失不见,连同一丝一毫的遗物都没剩下。
明明这个文明也是天使们的孩子,可这最后的姿态没有被天使看见哪怕一眼。
他们只在看着漂亮的同伴,还有倒映在同伴眼中漂亮的自己。
天体的毁灭壮丽,天使们却更美。
从星门中慵懒而出的他们究竟有多少?三十万?五十万?一百万?
密密麻麻的美,美得密密麻麻。
他们在冰冷的太空中相互结伴,纷纷品鉴着这个世界的现状如何——只是那位曾和白艾斯融合的天使已经传达过消息,总是少了一些惊喜。
天使们表情各异,有些认为这样也好,有些则意兴阑珊。
意兴阑珊地在往星门里面退,似乎是打算等宇宙更有趣些后再来;
但更多的天使却是感受到了某种可能性,在慢放无数的影片中慵懒地往湛蓝脉冲星那里涌去。
若影片是常速,他们的表现就是在瞬移。
并视周围的巨构造物为无物。
而帝联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部署于星门附近的军团,单兵素质虽称不上最精锐,但帝联却不吝惜给他们配备最好的装备。
以及星球的崩解就是个绝佳的进攻号角,天使们的慵懒也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
早已枕戈待旦,预热许久的巨构相继启动,焚天的烈焰和中子的狂风竞相绽放;
它们是环绕着星门而旋转,光柱和中子羽流像刺向太阳的日轮;其经过复杂计算设计好的射击角度与轮次,让这攻击在三百六十度的立体空间中没有任何死角。
和原始人攒射向勐犸象,用以以小博大的投矛之雨异曲同工。
声势恢宏,甚至超过暂定工业行星2212毁灭的一瞬。
而慢放的电影播送到此,左吴觉得眼睛有一些刺痛。
因为灰风的监控中,他能看到一些军团人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期冀,又或者说是自得,还有些终于能从长时间紧绷的备战状态下解脱出来的轻松。
高温热流挡在了天使往脉冲星前行的直线上,天使不闪不避。
几乎瞬移的队列终于出现了一丝阻滞,也有碎屑之类往队列之外抛掷;按常理来说,这应该是天使们所丢下的尸体。
但不是。
那个士兵的神情很快凝固,一如左吴现在的脸;
士兵通过帝联的卫星影像看见天使们在高温之下尚且存活、左吴通过电影比他看得更清晰些。
天使们是在高温中沐浴,在脱下太久因囚禁自身太久,而有些朽烂的旧衣;他们在射流中甩动头发,一如在清凉的瀑布中冲了个舒爽的凉。
当然,他们的身躯并不是不死不灭,淋浴也会将人烫伤;天使们的身躯也只是在地爆天星的高热中坚持了几个秒便开始分解,破坏。
但每个天使都有自己的高维形态,是比玛瑞卡那抹逝者的温暖领先几百万年的进阶。
被分解又破坏的身躯被自动传送至虚空深处,他们布满眼球的羽翼于这方纯白高维世界蔽日遮天;
然后,他们的高维形态如女娲造人般,将受损的身体直接捏好;互相间甚至打趣,在吵闹你是不是用了我的胳膊,我是不是抄了你的鼻子。
被捏好的身躯又被这些高维天使投掷到现实世界中,只是这次,他们出现的地方不再是之前被攻击的原处。
虚空相较于现实的映射是一步千里,高维天使对这种映射已经了如指掌,靠投掷就能做出极为精细的操作。
天使们回到现实世界时,直接出现在了帝联的战舰边上,巨构边上,甚至它们的内部。
左吴在看的那位士兵表情的凝固,就是看着本该远在几百万公里之外接受射流炙烤的天使,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椅子背后,在满脸好奇地看着他正按压的按钮。
有时,距离和射程就是实力;地球上相距最远的国家平均只有两万两千公里,却已经足够让人觉得那边的事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操纵巨构也是如此,这名士兵已经习惯安坐驾驶舱中执行对象在百万公里外的灭绝任务,几乎没有负罪感,毕竟相隔实在太远。
直到天使出现在他身后。
他才勐然感受到血腥与残暴可以出现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而自己能做的也只剩下徒劳的,一下又一下地按着按钮。
天使点了点控制面板,回忆那性子急切跑出星门的同胞所传回的语言:“这个怎么用?能教教我吗?”
“按按钮就好。”
“只是按按钮?”
“对的。”
对话结束,士兵忽然满是懊悔;几句话的工夫,自己算不算通敌?算不算给自己军人的职责和荣耀蒙羞?
似乎是这名天使意外的和气给了他勇气。
士兵终于感受到自己腰间老伙计的触感——那是一把短剑,在热武器不能进入巨构驾驶室的规定下,居然是最后的防御手段。
想象中。
这名士兵已经将短剑抽出,以迅雷之势朝天使捅去,高呼自己的名字,护住了自己作为的职责——
我叫夏尔,他感觉自己喉头在动,但意识已经陷入永恒,停在了这一瞬的荣耀。
是天使已经将他的头连同整条嵴椎一齐抽出,放在手上欢快甩动;血滴四溅成漂亮的同心圆,天使还在欢快地笑:
“嵴髓剑,哈哈哈,嵴髓剑!想出这个的肯定是天才中的天才!什么巨构哪有这个好用?”
夏尔的嵴椎今次斩开了他平时根本不敢想的东西——是整个巨构操作室,还有他战友的身子。
还有类似的爆炸在一次又一次的于不同星舰、不同巨构上响着。
爆炸接二连三,有些巨构甚至还被淘气的天使调转了枪口,不顾那里是否有自己同胞的发射,之后却还在嫌弃它们威力小。
脉冲星的航道入口已经失守。
夏尔的嵴髓剑还将斩裂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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