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一片澄澈,宛如新生的片片群星,一丝不挂而躺在太空中的左吴,将会想起这个遥远的下午——
自己脖子中滋出的血花溅了小灰一脸,凝结出的红色液珠晶莹美丽宛如最摄人心魄的镜面,每点都反射着艾山山的脸。
那时,恢弘的空间裂隙沉静的注视着小小的玻璃房中发生的一切,火锅的烟雾缭绕,又将左吴的心思带回了更远的过去;此前,在旧帝联的静谧行星,列维娜曾做过一顿类似的饭食。
两顿火锅似乎勾连了两个时空;时间流逝,列维娜的手艺又有了精进,而与自己坐在同一桌上的同伴却是换了一茬,譬如玛瑞卡教授,早就消逝在了银心的时间中,再也不会回来。
时间本身并不存在,它只是表示物质变化的尺度而已。已经发生的事情无从更改,许多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而无可挽回的事情总是在往更糟糕的方向滑塌。
人能做的,或许只有拼尽全力运用自己脆弱的肉身,去阻止事态继续滑塌的趋势,即便这看上去像是蚍蜉撼树。
——或许连生命本身都是这样,死亡总会到来,人的一生就是在像蚍蜉撼树一样,在努力让死亡到来前,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些,更璀璨些。
这些全部是左吴一瞬间的瞎想,直到他的意识被脖子上的刺痛拉回现实。此时,小灰的手拟态出的刀锋仍然紧紧贴着左吴的颈动脉,他视界上检测其身体状况的程序在响着刺耳的警报。
几乎是下意识,左吴的直觉告诉自己,若刚才艾山山真的替小灰找了什么放下仇恨的理由,哪怕再有说服力,小灰抚摸着自己动脉的拟态刀锋将会毫不犹豫的扎下。
那样,就算是出自本能,自己也会开启吸收,相当于撕破脸皮;小灰也会朝自己直接动手。列维娜精心准备的火锅将会被糟蹋,翻滚的食材将会沾染地上的尘土,那才是真的无可挽回。
这一切没有发生。
艾山山像是一名老练的拆弹专家,在“红蓝线”问题中轻易找到了正确的那根。没有气喘吁吁,也没有丝毫紧张模样,好像小灰将有的反应都尽在她的掌握中。
小灰只是愣了愣。
然后,她忽然抬头,像做错了事一样把刀子一样的手指从左吴颈动脉中抽出,又有些心疼的想摸摸那伤口。
可还没摸到,又触电似的将指尖弹开,只敢在远处股起腮帮,朝左吴尚在流血的伤口处轻轻吹气,像是想要用吹出的凉风来缓解左吴的痛苦一样。
左吴想说什么。
小灰没给他机会,而是指了指她自己的嘴巴,张开,她的舌头在弹跳:“唔嗯,你再等等?我可以让我的舌头拟态成电风扇的,这样吹起来会更舒服。”
“……不,不必。”左吴摇头。
艾山山趁机接过话茬,现在她看上去又和小灰站在同一战线了:“对,不必。男子汉大丈夫,脖子上多几个洞又怎么了?让他自己忍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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