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着要发出声音时,那嗓音实在难听,方念念大概是有心理障碍,只在独自一人时才会进行发声练习,甚至在医师的帮助下都不肯开口。
杨姝美单独拉了方慈出去,道,“医生还说了,这里毕竟不是她的母语环境,对于她的语言恢复帮助不大,医生建议再观察半年,明年看看,能不能把念念转回到国内的疗养院。”
“……就是脱离了国内的环境,所以她才开朗了许多,如果回去,会不会对她的心理健康不好?”方慈道。
“医生也有这个担忧,但她还是建议试一试,”杨姝美沉吟片刻,“……毕竟,换环境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要想彻底痊愈,其实还是得回到旧环境里,直面创伤本身。”
方慈点点头,“那就再观察一阵子吧,杨医生,拜托您,平时多费心。”
又在房间里陪念念待了一会儿,天快擦黑时,方慈独自离开。
走在疗养院绿意盎然的院子里,眼望着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思绪游离中,不期然看到远处一个正在散步的病人突然腿软跌到,周围的人立刻手忙脚乱将那病人扶起来,扶到旁边躺椅上坐下。
有人招呼医生,有人试图唤回病人的意识。
好一阵喧闹之后,病人才醒来。
方慈心有余悸。
回到住处,洗完澡护肤时,视线接触到床头的煤油灯小摆件,忽然想起方念念比划的:曲映秋脸色不好。
她不由地想起夏天时,在国内见曲映秋的那一面,那时她脸色就有点怪,总好像有点气短。
这个时候,仔细回想曲映秋的话,她才觉出不对劲:曲映秋一向要强,遇事会怪罪这个怪罪那个,但从不会泄气,在酒店里她却句句是丧气的话。
她也不过五十多岁,那时却句句都是:我这辈子。
方慈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妙的猜测,她立刻给家里的司机郝叔叔发消息:
「叔叔,我妈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京市比伦敦快七个小时,这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方慈心里不安,一直等到凌晨,京市是早上了,郝叔叔的回复过来:
「太太最近身体不舒服,总让我载她去医院,但是方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太太不让说」
「方慈:什么病?看的什么科室?」
「不知道,太太也没告诉我」
怪不得。
以曲映秋那个性格,若不是自己实在撑不下去了,断断不会来向她求助。
这是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方慈陡然觉得身体发软。
难道她真的要回国吗?回到京市,为了那点家产,继续把自己束缚在那圈内规则中?
她下不了决心。
一夜难眠。
许是没睡好,第二天去上班时,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小团队另外两个同事已经飞了美国,说是接了个案子,那边只能开出两个人的报酬,于是这小分队,只剩下她一个人。
上午就是整理资料归档,吃过午饭,小助理吴以珊递给她一份新文件。
“姐姐,这是个跨国并购案,收购方是京市的一家公司,被收购方是家在伦敦注册的公司,涉及许多跨国的条款,被收购方邀您当法务顾问,”吴以珊兴致勃勃,“咱俩要去京市出差两个月!”
方慈翻了翻,“……怎么没有收购方的资料?”
“哎,对方说是项目还处在保密阶段,要我们到了京市面谈之后再给。”
保密的不少见,连请的律师都信不过的却少见。
方慈笑了笑,“你告诉他们,得先签了用工合同和保密合同,咱们才能动身呀。收购方这么干,伦敦这家公司也同意么?”
“听说他们也有意见呢,不过收购方来头大,胳膊拧不过大腿,”吴以珊耸耸肩,“伦敦的公司也是看在你有京市的背景上,才点名要求你来接的,说是为了方便沟通,让你帮他们谈个好价钱。”
“我只负责没有法务漏洞,好价钱得是谈判官来拿下吧。”方慈道。
“他们意思是,要你充分发挥同乡的优势,如果价格谈的好,报酬翻倍给,”吴以珊说着把合同拿给她,指着后面的报酬一栏,“你看,这里写着呢。”
报酬确实是笔大数目。
当天,方慈就和伦敦的公司签署了合同,敲定了下周就动身回京。
这一趟回去,她要趁着这两个月的时间,顺便了解一下曲映秋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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