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女和老妇人周围,或站或坐,围了一群女子。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个白发老妇,身穿酱红色寿字团花锦袄,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笑意;
老妇周围,三五个中年妇人,言笑晏晏,看向红衣少女方向;
中年妇女的外圈,又站着一群年轻妇人,身上的裙褂衫袄,或湖蓝,或水绿,或玫红。
每一件裙袄,都布满了织金、片金、金丝银线刺绣什么的,总之,视线所及,一片锦绣辉煌。
这是大户人家啊……
沈乐感叹。这一片锦衣,小康人家多半是置办不起的,怎样也要官宦门第起步。
也是,螺钿梳子,螺钿妆奁这么贵重的东西,小户人家,又怎么可能用得起?
而妇人们的外圈,更靠近红衣少女的方向,团团围着五六个少女、女童,年龄从十三四岁到四五岁不等。
大的已经懂事,估计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许多了解和猜想。此刻注视着红衣少女,满是羡慕。
最小的那个挨在少女身边,抓着她的裙摆,仰头盯着她,像是随时打算弄点儿胭脂,涂到自己脸上。
她们笑着,轻轻拍着手掌,跟着梳头老妇的调子,参差不齐地唱着梳头歌。
为首一个身穿二色金玫瑰色长裙的年轻妇人,嘴角含笑,站在老妇人身后,轻轻为老人揉着肩膀。
一边揉,一边俯身下来,在老妇人耳边道:
“吴妈妈唱的梳头歌最好了!听了那么多遍,还是觉得特别喜庆!”
“吴妈妈是有福气的人。”老妇人眯着眼睛,轻轻点头:
“活到这个年纪了,儿女双全,眼看就要抱重孙子了。也难怪各家各户办喜事,都请了她来梳头开脸。”
她看着老妈妈为红衣少女梳顺了头发,一绺一绺开始上头,从自己发髻上拔下一支石榴金簪:
“拿去,给佩兰插上。”
“哎呀,老太太才是最有福气的人!有老太太的福气压着,佩兰妹妹肯定能白头偕老,五男二女又孝顺又上进!”
年轻妇人赶紧双手接过金簪,好话不要钱地倒了出来。直到把老太太哄得眯眼轻笑,她才快步过去,把金簪交给梳头娘子:
“这是老太太的心意。麻烦您了,给佩兰妹妹簪上。”
老太太一动,下面的各房伯母、叔母、嫂子们,不是拔下簪钗,就是褪下手镯手环,纷纷给那名叫佩兰的少女添妆。
一时间珠玉琳琅,耀眼生花,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沈乐站在旁边看了好半天,长叹一声:
“有钱真好啊……”
就这一盘添妆,对,还是添妆,不是嫁妆主体,玉簪玉佩、金钗金镯,放到现在,怎样也能卖个大几千万。
换句话说,这位佩兰姑娘嫁过去以后,哪怕夫家不给力,哪怕家道中落,光靠嫁妆,也能保她衣食无忧一辈子……
有钱不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有钱的话,家里给的保障要多很多,人生的容错率,也比缺钱的人家大得多了呀!
“佩兰妹妹,你真是好福气。”年轻妇人送了簪子也并不走开,挨在镜台旁,一边给梳头娘子递各种花钗,一边低声轻笑:
“公公饱学,婆婆慈爱,嫁给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还是小小年纪,就考进大学堂的少年才子。以后啊,是肯定能当官太太的……”
佩兰微微低着头,脸颊从酒窝一直红到耳根,听到“青梅竹马”的时候,脸颊几乎烧了起来。然而,红唇轻抿,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沈乐站在她们旁边,看着少女微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微笑起来。他低垂眼眸,摩挲着手里华美的螺钿木梳,心底轻轻默念:
“要幸福啊!”
“一定要幸福啊!”
“要好好的过,要长长久久在一起,要——白头偕老……”
眼前场景慢慢淡去。沈乐握紧木梳,把心神沉浸入内,沿着莫名的联系展开:
“让我看看,你的伙伴们,到底都在哪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