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热水壶!往下浇!”
“浇!”
“手不要抖!”
“继续浇!”
“你怕什么!这张画几块钱一张你告诉我!几块钱一张!!!”
沈乐毕恭毕正地站在工作台前,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左手排笔,右手电热水壶——刚刚烧开,从加热座上端下来,正冒着热气,颤颤抖抖,颤颤抖抖……
工作台左边,学院里教书画修复的张老师,正恨铁不成钢地怒吼,只差拿根教鞭抽在沈乐胳膊上。
沈乐被他一吼,手一抖,哗啦一下,一大片热水泼了出来,险些泼到他拿排笔的左手上。左手飞快一退,滚开的热水,就直接浇到了画作上……
“看准了浇!左手不要撤!老旧的绢画非常脆弱,开水没有排笔遮挡,直接浇在绢画上,冲击力会伤到画心!”
沈乐战战兢兢,在老师的怒吼下浇完半壶开水,稍停一停,又用毛巾按在画心上,吸去水渍。
一边吸,一边转动脑子:
是哦,至少我现在是不用手抖的。我现在用来修复的这些练手画,是国画班小学生的练笔作,收废纸收来的。
别说几块钱一张了,根本一公斤一块钱,老师抓了把灰尘揉上去,再滴了几滴油污上去,静置一会儿就拿来给他练手。
这种画作,别说浇坏一张,就算浇坏一百张,一千张,又怎么样?
他承受得起!
一天浇坏一千张,最多马桶堵了!
摆烂一念起,从此天地宽。沈乐把手里薄薄的毛巾按在画心,吸了一遍水,再把毛巾卷起来。
一边卷,一边滚,一边将画上的残水往外推。张老师站在他边上,不停地发号施令:
“手按下去!按下去!不要怕烫!水已经在桌子上散开了,散了一下热,烫不破你的皮!”
“不要用太大的力气!那是古画!脆弱的古画!不是你今天穿的t恤!”
“垂直往下按!力量不要歪斜!不要搓!别说古画,织物也禁不起你这样搓!!!”
沈乐在老师的怒吼下,不停地改进自己的动作。
浇完一张画,果然,画纸已经破了,但是比他想象的,揉成一团烂纸,甚至,揉成一团马桶里的厕纸,程度要轻多了:
“咦?真的没破?”
“不然你以为呢?宣纸的柔韧性,比你想象得强多了!”张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浇!继续浇!这儿还没洗干净呢!”
第二次浇热水,沈乐的手就稳多了,心脏也不砰砰乱跳了。张老师在旁边感叹:
“唉,你现在学这个,条件真好。我们当年入行的时候,哪有那么多画给你随便浇,随便折腾啊!”
沈乐只好冲他讨好卖乖地笑。唉,老师,就怎么说呢,毕竟也不是我想要这么有钱的,对吧?
“张老师,麻烦您啦。等我修复工作做完了,练手剩下的画,您全部带回去,给学弟学妹们用!随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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