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油灯也闪烁得越来越厉害,像是在激动,又像是在庆祝。到最后,沈乐哪怕不用灵眼,也似乎能看见油灯表面的闪光。
沈乐加快脚步,又转过一个弯,俯下身去。几乎同一时刻,他就屏住了呼吸:
孩子!
那个走丢的孩子!
就在洞里,他看见了!
他踮着脚尖,悄悄退后。直到退出山崖的遮蔽,来到信号强的地方,才点开手机,在项目组微信群里发消息:
【找到了!】
【哪里?】
【哪里哪里?】
【发定位!我们过来!】
瞬间跳出来好几条消息。沈乐飞快地又发了一条:
【你们不要过来,别再迷路几个,我把孩子带回来】
发完消息,潜行到崖壁下面,再仔细看了看孩子。小家伙蜷着身子,睡在崖壁底下,脸颊睡得红扑扑的,一眼望过去,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没事吧?
应该是没事吧?
能睡得这样安宁,应该,至少是没有受伤吧?
沈乐松了口气,微微直起一点身子,打量周围:
崖底凹陷进去的最深处,距离洞底约有一米深,拉着一根褪色的红绳。
红绳内,几支烟、一瓶酒,一本地图,还有好几个不一样的航母模型,端端正正地摆着。
目光向上移动,石壁上,刻着四行文字,用红漆描得十分醒目:
“断头今日意如何……”
沈乐轻轻地念了出来。真好,当时那一队人,有人活下来了,有人回到了这个地方;
有人重新刻了当年用碳条写的诗文,纪念他们的战友;
有人长久纪念,有人时时回望,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而时至今日,这个山洞,仍然庇护着年幼的孩子,让他免于风雨,免于惊恐,让他安安稳稳睡着……
“兵兵?你叫兵兵吗?”沈乐蹲在孩子面前,轻轻把他拍醒:
“起来啦!跟我回去了,你家大人找你呢!”
他牵着孩子的手,走出山洞。将要离开时回头一看,山洞侧面,篆刻了三个尺许大字,苍劲有力:
百战洞!
真好……
灵眼里,小油灯上的银白光芒,激烈地跳动起来。手指间酥酥麻麻,一直有电流通过:
【我也有用的!】
嗯嗯,你很有用,你最有用了……你特别乖……
沈乐拎起小油灯,往上颠一颠,再往上颠一颠。唉,这个小家伙,乖起来是很乖,有用起来是很有用,但是闹腾起来也很闹腾……
怎么把它教好呢?
我真的不擅长教孩子啊!
算了,还是把它修好吧,没准修好了,就能正常沟通了,就能教了呢?
为了奖励小油灯的贡献,沈乐把孩子带回来之后,第二天下班,果断又投入了修复工作。
这一次,就是拿着小锤子,把小油灯各个不圆、凹陷的部分,一下一下地敲打,进行形状矫正。
找个弧线贴合的硬质模具,比如床头啊,比如木头栏杆啊,把小油灯燃烧器底部边缘放在上面。圆弧内部贴在模具内,用锤子不停敲打,直到它们贴合模具:
“啊,荒郊野外,干活真不方便。但凡有个靠谱点儿的工具,这种钣金的活一下子就好,我都敲了半小时了!”沈乐甩着手抱怨。终于敲打完毕,每一个零件形状都矫正完毕,已经一晚上过去了。
第二天晚上,再拿起打磨机,沿着小油灯各个部件的锋利的边缘,挨个儿打磨:
“倒角收边!小油灯,你看我把你边缘都打磨光滑了,打磨出弧度了,你以后可当心一点,不要弄伤人了啊!”
小油灯一声不吭。沈乐重新把所有零件装好,铆钉用了根铁棍对付着安上去,罩上玻璃罩。
除了没有抛光、没有喷漆,俨然就是一盏全新的油灯,刚刚出厂没多久的样子。
“给你这样一修,看着好新啊!”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个脑袋。电工向阳盯着沈乐手里的小油灯,啧啧称叹:
“原来全都锈了,丢在垃圾堆里都没人要的,现在这样子拿出去,绝对能当古董卖了!”
古董?
沈乐笑了起来。经过除锈,上面的年代,已经看得很清楚了,1923年生产——
一盏百年的老煤油灯,绝对可以算是古董了。哪怕品相一般,也能随便卖个好几百块,品相好一点,上千块都能卖。
如果再加一点它过往经历的考证,比如谁谁使用过,怎样带到新四军当中,后来又被谁谁使用……
在收藏品市场上,确实能卖个不错的价格。不过……
“我不会卖的。”
沈乐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把它买下来,修好,又怎么可能是为了把它卖出去?
就算它没有活过来,它的身上,也凝结着前辈的期待和希望啊!
“你自己收藏吗?有钱人!”向阳轻声嘀咕。沈乐向他耸了耸肩,索性岔开话题:
“你们怎么来了?”
他扭头看了看村子。不是吧,昨晚上好好的,今晚供电又出问题了?
小油灯这么不乖的吗?
“这两天没停电。只不过,还没检查出问题来,我们今天继续检查。”
向阳笑了笑。转过头,又对父亲抱怨:
“爸,跟你说你别来了,我来就行了嘛!大老远的,一天跑一趟,你都什么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