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桢都十分认真的说:“既然是古人流传下来的礼仪,就必然有他存在的道理。虽然看起来形式,但在这个形式之中,儿的心中也更加崇敬父皇母后,一路走来的路上,儿虽身上疲惫,心中却是愈加感念父皇母后教养之恩。”
一番话说得李玄意不禁眼眶都热乎乎的。
他很想做一个好父亲,一个不像当年的荣王那般不负责任,那般毁了他整个童年、少年时光的父亲。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如今看到这般纯孝这般聪慧健康的儿子,他觉得自己可以欣慰了。想到当初自己与荣王甚至父子成仇的尴尬关系,他不禁感慨良多。
他更亲自扶了李桢起来,“你的心父皇看到了。”
他心中却也开始犹豫起来。
如果正像梁嫤说的那样,李桢已经将成为一个有作为的明君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自己突然废了他的储君之位,他会不会恨自己?
会不会让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变成当年自己和荣王那般,成仇成怨?
李玄意不得不愈加谨慎起来。
他在观察宁王子嗣的同时,也越发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将他的想法流于外表。
前些年因为国库不盈,皇位不稳,李玄意一直没有外出狩猎。
李宁馨已经在他面前念叨了好多次。
今年风调雨顺,秋日收成甚好。
草木肥美,大臣们上奏,尧山的猎物也被滋养的十分肥美。
尧山秋狝势在必行。
李玄意也多年没有好好的畅快的狩猎了,亦对此行十分期待。
点了随行官员,更带上自己的妻儿,连一岁多的李栩也被一同带上去感受下秋狝的滋味。
宁王府的长子次子也在随行之列。
长子李泰,已经继承承袭宁王的爵位,封为汉王,并未削一级降为郡王。且宁王次子李淼也被破格封为信安郡王。
梁嫤知道,李玄意是想借着这次秋狝的机会,在更近距离的观察宁王的两个儿子。
交托以储君之位,并不只是一个位置而已,交付的更是他们李家的江山。
她未多说,只是将阿丑带在了身边。
圣上御驾出宫前往尧山之时,阵仗异常宏大。
朱雀门外,百姓跪伏送行。
比她当年去江东,和从泾州回来时候见过的阵仗大多了。
梁嫤坐在圣上身边,接受百姓山呼万岁之声。
这种感觉,真是难以描述,不亲自体验,恐怕无法理解。
梁嫤终于明白,为何意志不坚定的人容易在这个位置上迷失自己,一个人被抬得太高,就会看不见脚下的人,也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就像这皇位,这御驾,已经被抬得超乎人该有的位置。
她侧脸看向李玄意,他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如今这至尊之位么?
执掌天下,睥睨苍生啊!
前有举着长矛的雄兵开道,后头有宫人护卫官员随行,两旁有数不清的百姓跪倒伏地恭送。
这情形真是让人心潮澎湃。
一直到行出了长安城,百姓越来越少,梁嫤才从心中的激荡澎湃之中缓过神来。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来,侧脸瞧见李玄意正在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梁嫤笑了笑,“看什么?”
李玄意低声道:“你正襟危坐的样子,倒是甚有气派!”
“于你身边坐着,没有气派,不是叫人瞧你的笑话么?”梁嫤玩笑道。
伺候在御撵之上的宫人纷纷在心中感慨帝后的和谐融洽。
御驾恢弘,一路往尧山而去。
蒲城县的县丞接到圣上要来尧山狩猎的指示,算好了圣上驾临的日子,一早就恭迎在官道旁。
从大清早跪伏在地,候到了中午,御驾才姗姗而来。
梁嫤瞧那县丞,主簿,县尉等人均是跪的两膝发颤,腿软脚麻,还得堆出一脸的笑来,都替他们深感不易。
尧山风景秀丽,草木茂密。
御驾摆进尧山安营扎寨,李玄意是经历过军营生活的,如今狩猎,条件自然比打仗的时候好了太多。他并未觉得不适,当有大臣建议在尧山兴建行宫之时,他便斥责一番,并未同意。
如此倒叫尧山当地陪同的官员大为庆幸,圣上修建行宫可是劳民伤财之事。如今这位圣上不贪欲享乐,实在是百姓之福。
安顿好营地,天色已经不早了。
李玄意便决定第二日再行狩猎。
御驾随行的侍卫也好同当地的仆役们也好准备准备,以待第二天一大早将山林中的猎物驱逐到一处,于外围拦截起来,恭迎圣上等人狩猎。
不然山林如此之大,圣上跑半天没看见猎物,岂不扫兴?
梁嫤知道李玄意有考校宁王两个孩子本事的意思,自然李桢如果能在这次围猎中表现的好,对他也大有裨益。但她一直于营帐中呆着,并没有单独和李桢相处的时机。想要提点他,却也是不能,否则,必会叫李玄意察觉。
天色黑下来以后,梁嫤倒是也想明白了,她的桢儿若是连这点觉察力都没有,那也不必争什么皇位了!直接认输拱手让人好了。
想明白这些,她反倒格外的静下来心来,同奶娘一道看顾着最小的儿子,李栩。
李栩刚刚一岁多些,话还说不利索,却格外的喜欢刀枪棍棒这些东西。
李桢小的时候,李玄意比较得闲,亲手给他做的小木剑,小木刀都还留着,如今给李栩往玩儿倒是正好,李栩喜欢的紧,路都走不利索,一把小木剑握在手里,却是挥舞的有模有样的!
梁嫤有时忍不住想,莫非真的是在怀着他的时候,游侠类的话本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