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杂在牛羊叫声里的,是细细碎碎绵延不绝地锁链环扣碰撞声。
土坡上的八个奴隶站了一阵儿,他们没有等来那个送农具的奴隶。
倒是看到一队女奴背着高高的箩筐,走上了山坡,就在他们不远处捡拾着石头、牛粪,置入身后的箩筐里。
“那是乌金吗?”
“乌金绛曲啊……”
马上就将出生。
但出生须纳‘出生税’,不缴‘出生税’,孩子休想留下性命。
两人每天只有五勺糌粑可食,又哪里有积蓄来缴这一笔‘出生税’?
乌金绛曲所有的忧愁,全为此事。
她在多吉怀里低声说着话。
过了约莫二分钟的时间,领头奴隶发出了警示的信号,两人就此分开来——乌金绛曲走到多吉十步之外,又开始弯腰去捡石头。
多吉眼神坚决,下定了决心。
“我听说尚恐领主家的笃本师,需要一整副人皮来修行哩……
我把命抵给尚恐领主,就当是给咱们的孩子缴出生税啦。”多吉向远处的乌金绛曲如此说道。
乌金绛曲抬头看着丈夫,
愣了一阵,
她还是点了点头。
她脸上没有表情,继续弯下腰,麻木地捡拾着泥土里的石块。
远处,那负责给多吉等人分发农具、监视他们干活的管事走了过来,这次没有奴隶随从拉着一整个板车上的农具,跟在他身后。
他骑着一匹马走过来,身后跟着另外三个骑着马、披着甲胃的士兵。
漫山遍野的奴隶们,看到那三个披甲士兵,眼神都变得惶恐起来。
漫山遍野间拖动锁链的声音变得急促。
所有人都往远离那些披甲士兵的区域而去。
——但多吉这一队奴隶却不能动。
他们要在这片坡地上,为尚恐领主爷再垦出一大块荒地。
他们干活的地点就在这里。
于是只能眼看着管事领着三个披甲士兵走近——多吉看着那些士兵巨大的阴影投映在山坡上,被阳光拉扯得分外扭曲,他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其余奴隶都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朝着管事亮出自己的舌头,效犬行礼。
多吉也跟着跪地,双手按地,吐舌效犬行礼。
“这八个人应该够了吧?”
管事座下的壮马在离多吉一尺位置时站定,他手里的马鞭耷拉下来,鞭子轻轻地落在多吉的背嵴上,让多吉不寒而栗。
多吉心中那不祥预感越发浓重。
他忽然连连向管事磕头,在那三个披甲士兵还未说话时,即出声道:“南巴爷,我想献出自己的人皮,给本院的巫师爷们修行用!”
啪!
话才说完,管事的鞭子已经落在他的背嵴上,在他背嵴上抽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脑海里念头一空。
完了!
皮肤受损,不能献出去了——
“我还没有发话,你怎能开口?
这一鞭子是对你抢先说话的惩罚。”管事冷冷出声,“不过你对笃本巫师爷们有这份奉献之心,倒是难能可贵。
我答应了。”
“那我孩子的出生税——”
“什么孩子?”
“乌金绛曲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你主动要奉献自身给巫师爷们,和你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乌金绛曲还是要交出生税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