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咋来了,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宋中继茫然一下,在门口四顾:“人呢?”
“在镇子口,下田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车子停那里了,”大爷说:“又有钱了吧,回头给包大鸡霸抽抽。”
宋中继拍着胸脯:“明天来找我。”
轻易得来的东西很难去珍惜,因此宋中继的大方是出了名的,正因为他大方阔绰,镇子里的风言风语才少了,冷嘲热讽也没了。
不管私底下怎么说,当着面儿,大家都要竖拇指赞一声“豪气”。
大爷走后,宋中继站在楼下喊道:“志龙,志龙.......”
窗户推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探头,烦躁道:“喊什么喊,跟个乡下人一样。”
宋中继不以为意,反而笑容满面:“快下来,你舅舅来了。在你妈那边,咱们快过去。”
年轻人很快下楼,穿短袖大裤衩,一双凉拖,啪嗒啪嗒的。
正值暑假,他从国外回来了,在外头光鲜亮丽,在家里不修边幅,边走边抱怨:“舅舅怎么这时候来,我这局落地98K,感觉今天能吃鸡的。”
可他对严肃的舅舅又敬又怕,只能忍着不吃鸡了。
父子俩走后,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嗑瓜子,呸一声把壳吐出老远,阴阳怪气:“死了十来年,还阴魂不散。”
.......
秦泽四人走在山间黄土路上,两边是连绵起伏的茶林,许家镇的公墓在茶林中。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没人采茶,嫩绿的茶叶反射着阳光,山间寂静无声,远离喧嚣。
再搭配上一座公墓,就有几分恐怖片的味道了。
苏钰戴着大檐帽,热的满头大汗,鬓发贴在脸颊。
“你怎么不出汗?”苏钰用纸巾擦着汗。
“我不运动的话,一般不会出汗。”秦泽说。
身体越虚的人,越容易流汗,像肾虚的男人,吃完汤面都会流几斤汗。
“许总,多久没回来了。”阳光下,秦泽眯着眼,遥望那座公墓。
“很久了,就算回来,也是止步于此。”许耀同样眯眼。
秦泽笑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许耀沉声道:“没脸回来。”
“有趣,”秦泽收回目光,盯着他:“在温城打造出一个实业帝国,产业几乎笼罩半个南方的许老板,你没脸,谁还有脸?”
许耀没回答。
到了坟前,秦泽默默的清理许茹坟边的杂草,烧了些杭城带过来的锡箔、黄纸。
苏钰和许光在一边看着,许耀几次想动手,但又忍了。
“买的有点多了,帮忙一起烧。”秦泽主动把冥货递给他。
许耀点点头。
东西烧完,点香,四人捏着香祭拜。
站位很有意思,秦泽站在最前头,许光和许耀分别在他左右,苏钰站在稍远的地方。
宋中继宋志龙父子俩。
他声音很温和,但语气却半点不温和,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不容拒绝。
宋中继倒是没什么,年轻时的经历早就让这个男人抛弃了所谓的尊严,圆润光滑的很。
这年头,稍有点文化的年轻人就爱自视甚高,凸显个性,明星这种东西,最是被他们不屑。这句话,听在出国留学的宋志龙耳里,却格外的刺耳,格外的高高在上,碾压自己的尊严。
这一刻,他终于回忆起了曾经被秦泽吊打的恐惧,以及乖乖当小弟的耻辱。
他对秦泽没有半分好感,出于童年时不开心的回忆,不仅仅是常被秦泽欺负,还有母亲几乎不讲道理的偏心。
每年都会来家里的城里娃,穿着让他羡慕的漂亮衣衫,言语之间,总带着几分高高在上。
“这种两毛钱的冰棍,我从来不吃。”
“老鼠屎,我早就吃腻的东西,看把你津津有味的。”
“我不要喝这种汽水,我只喝AD钙奶。”
“你是不是喜欢隔壁那个小花?难看的要死,我姐姐比她漂亮多了。”
能气死人。
还有刚才,祭拜母亲的时候,这个人站在最前头,连舅舅都矮他一个位置。
凭什么?
舅舅看他的眼神,更让宋志龙心里失衡,要知道舅舅对他有多好,表弟表妹都不如他的。
可他从来没有见过舅舅用那种眼神看他。
凭什么?
宋志龙怒道:“凭什么。”
这是我妈的坟,凭什么让我们走。
你算什么东西。
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凭什么,我是出国留学的高材生,我舅舅是几百亿身价的大老板。
我不比你差。
“滚!”秦泽像是失去了仅剩不多的耐心,喝了一声。
宋志龙感到一种奇怪的压力,让他本能的胆怯起来。但他梗着脖子,一动不动。
许耀皱紧眉头,不悦的语气:“你们先走。”
宋志龙:“......”
心里好难过,就像在前头冲锋的战士,冷不丁的回头,发现自家将军已经投敌。
我是你外甥啊,难道还不如这家伙?
“舅舅。”
目送父子俩渐行渐远的背影,秦泽喊了一声。
许光应了一声。
秦泽没搭理,他看向许耀:“我是应该叫你舅舅,还是什么别的奇怪称呼?”
许耀如遭雷击。
许光一屁股坐到地上。